云行深夜出城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宫中。
翌日早朝，便有人出来弹劾云行目无法纪、胆大妄为。
惠帝有些讶然。
云行从小在皇宫里长大，他也算有所了解的，应当不会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来啊。
惠帝微微一指，“云行，你来说，是什么情况？”
云行躬身出列，老老实实地跪下认错。
“臣昨夜无诏出城，请陛下责罚。”
“为何事出城啊？”
云行尚未开口，华九遥便抬首答道：“回陛下，云将军昨夜出臣，是为了助臣擒拿户部尚书莫岩。
大理寺奉命调查陨铁下落，之前在京城的几处铁器铺子中，发现了陨铁的踪迹，便顺藤摸瓜一路追查下去。
昨夜，臣的线人来报，户部尚书莫岩着人运送了几箱兵器，疑是陨铁所制，臣便带人前去追查。
出发前，臣怕对兵器认识不足，错伤好人，便着人去请了云将军相助。
臣赶到时，为首之人正是莫岩，他见臣已撞破他的秘密，便企图杀人灭口，还好云将军及时赶到救了臣。”
华九遥隐去了楚清歌在这次抓捕中的作用，只陈述莫岩手上有不少陨铁。
反正人已经到了大理寺手上，无论他怎么交待，都不可能再得见天颜。
华九遥话音一落，满朝文武都震惊了。
莫岩，他怎么会和陨铁扯上关系？难道之前陛下和太子遇刺，皆与他有关？可他图什么呢？
图什么……这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不少人已将目光投向了四皇子身上。
四皇子楚子明站在大殿之上，感觉寒彻通体。
莫岩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在朝堂之上经营的不涉党政的形象，在这顷刻之间就破裂了
所有人都开始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且，莫岩明明带了那么多死士，竟还是败在了华九遥和云行的手上！
四皇子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
高座之上的惠帝猛地一拍桌子，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好个莫岩！他掌管着最重要的户部，居然敢行此悖逆之事！
传朕旨意，收押莫府全族男丁，女眷一律圈禁于府中。着大理寺严审莫岩，务必要将来龙去脉给朕调查清楚！”
一锤定音，华九遥和云行齐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再抬头。
待下了早朝，众人如潮水般退去，惠帝疲惫地回到勤政殿内。
四皇子已颤颤悠悠地跪在地上。
惠帝遣去左右，独自进殿，里面很快传出来杯盏碎裂的声音。
四皇子在抬起头时，额头上的窟窿已经血流如注。
“混账东西！朕一路提拔你至今，你…你和你的母家，便是这样回报朕的？”
惠帝的脸上已经不复上朝时的冷静，整个人都暴怒至极。
“陨铁是何等重要之物！朕交由你去负责，甚至将整个大晋朝的盐铁贩卖都交给你们于家，你呢，你却转头就拿着这东西来刺杀朕和太子！”
惠帝一脚踹翻四皇子，直接抽出一侧置放的长剑，横在了四皇子的脖颈之间，大有真的要杀了他泄愤之意。
四皇子早已吓得涕泗横流，大哭着喊道：“父皇，我没有…我没有啊！
你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刺杀您和皇兄啊！我若是真的有这般逆反之心，我怎敢堂而皇之用陨铁制成的兵器呢！父皇您三思啊！”
四皇子声嘶力竭地喊完，惠帝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半晌，他才收回了剑，却因有些脱力，直接掉到了地上。
“若不是你，朕和太子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接连遇刺？”
四皇子卸了力瘫在地上，眼中满是恨意。
“父皇和皇兄一出事，所有人的怀疑都投向了我，这也是幕后之人精心布局的目的啊！
定是有人通过陨铁，怀疑到了我身上，故意栽赃陷害于我，想要清查云家……”
“住口！”惠帝打断了四皇子的口不择言。
勤政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徐骋怀躬身立在门外，一如他每次当值时那般卑躬屈膝。
好一会儿，惠帝才平复了心情，斜靠在龙椅之上。
“朕姑且信你一回，这次的事情，便止于莫岩吧，朕不想再有更多的人被牵扯进来了。”
“是！儿臣一定不会让莫岩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四皇子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安全了。
走出勤政殿时，他仍旧感觉双腿有些使不上力。
不知从何时起，天上又飘起了雨。
今年这个春天，雨水似乎格外地多。
四皇子望着阴沉的天空，心中悲愤无比。
究竟是谁，为了引出幕后的他，做了这么大一个局！
若是让他知晓，定要那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房檐之上，奏出长短相伴的乐章。
四季斋内，楚清歌和高氏相对而坐，摆弄着手里的绣帕。
“歌儿，你之前嘱咐额娘囤粮食和药品的事情，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据八风阁传回的消息说，今年江南地区的雨水似乎格外地多，你是否是因为这个才叫我早作准备的？”
楚清歌手中动作一顿，貌似轻松地回答：“母亲怎么这样问，我是想到母亲之前说云家军的军费出了问题，怕边境不稳，才叫母亲有备无患的。”
高氏点了点头：“确是如此，看今年这天气，确实该有备无患的。”
高氏又低头摆弄起手中的绣帕来。
深宅大院之中，女人的一生便蹉跎在各种庶务之中。
从前高氏操持着温府，还要打理八风阁的事务，从不觉无聊。
可自温喻去了，她才觉得，这一日日的时间，似乎过得无比漫长。
听到高氏口中不自觉溢出的叹息，楚清歌便知她是想到温喻了。
她温声开口：“母亲，如今陨铁的事已有了进展，想必夫君的死也很快能查清了。
等此间事了，我们将夫君安葬以后，我便陪母亲回趟老家吧。”
温家的老家在西南阳州，路途有些遥远，高氏也许久未曾回去了。
她知道，楚清歌是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高氏轻笑着点了点头：“好，便依你，咱们歌儿，总是最贴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