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霎时间脸色变得苍白,指着四皇子的方向,作出一副痛心疾首却又笨嘴拙舌的模样。
“四皇兄…你,你怎可这般…这般诋毁你的妹妹?”
云行亦是脸色铁青,语气不善地开口:“九公主虽不是四皇子的亲妹,但毕竟同为陛下的血脉,四皇子这般诋毁九公主的清名,是想让皇室蒙羞吗?”
四皇子连忙抬头看了眼上座的方向,果然看到惠帝横眉立目、十分不悦的模样。
楚清歌借着势头膝行几步,连着磕了几个头。
“请父皇明鉴,女儿只是在前两年的中秋节宴上遥望过夫君一眼,虽对他略有好感,但从未向任何人言明。
女儿深知婚姻大事当由父皇和母后作主,从不敢多生妄念。
今日嫁入温府,惊闻噩耗,婆母惊恸之下才拿出夫君生前杂记,女儿方知,夫君对我亦是情根深种……”
楚清歌说到动情之处,又抽噎着哭了起来。
惠帝不耐听这些打打闹闹的八卦情事,勤政殿内的不少大臣却是纷纷动容。
太师华元文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惋惜。
“好好的一对有情人,如今竟天人永隔,实是可怜啊!人间既有如此真情,又怎能容他人污言秽语地诋毁呢?还请陛下明鉴啊!”
不少大臣纷纷跟着附和。
“是啊,四皇子如此中伤皇妹,实是不该啊!”
“依我看,九公主如此重情重义,堪当我朝女子典范,还请陛下恩准于她!”
“前有婉妃娘娘薄待公主大婚,后有四皇子空口污蔑皇妹,如此有损皇室体面,还请陛下切勿忽视!”
太子党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四皇子百口莫辩,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惠帝不堪其扰,无奈地挥了挥袖子。
“行了!既如此,朕便准你所奏。”
惠帝虽不看重楚清歌,却极看重皇室名声。
楚清歌遭此噩难,他若不略施恩惠,岂不是要被人议论他不宽宥仁慈。
“小徐子,传朕旨意。
户部郎中温喻大婚之日暴毙,朕心系才,特命刑部主理此案,大理寺协理,内晦其情,系贼归案。
九公主楚清歌,忠贞节烈,孝悌忠信,德言容功,为我朝女子之表率,赐封号贞清公主,着居温府,为夫孝之。其母悦贵人,赐为悦贵嫔,迁居百花阁。
特命婉妃于氏,以公主出嫁仪制三倍之数,为贞清公主添妆。”
惠帝话音一落,朝臣们便纷纷向楚清歌道喜,唯有她一人还呆愣愣地跪在中央,似是有点傻了。
徐骋怀躬身向前,走到楚清歌面前,朝她挥了挥拂尘。
“贞清公主,高兴坏了吧!还不领旨谢恩?”
楚清歌这才抿嘴磕头,虽眼红含泪,嘴角却是不住笑着的,似喜又似悲。
到底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刚成了寡妇,这点赏赐都让她高兴成这样。惠帝心想着。
唯有徐骋怀看见,楚清歌躬身的时候,袖子里似有什么紫色环形的物体。
楚清歌躬身退出勤政殿,徐骋怀跟在她的身后。
“奴才恭喜贞清公主,只是,公主袖中之物,气味浓烈,还是要早点处理了为妙。”
楚清歌转身,除了眼圈还有点红,脸上已然没了刚才殿中唯唯诺诺的神情。
她朝着徐骋怀狡黠一笑,似是拿准了徐骋怀不会揭穿她:“那就,多谢徐公公掩护之恩了。”
徐骋怀直起了身子,朝着楚清歌比了个请的手势。
“奴才要去广陵阁宣旨,公主可要去拜见悦贵嫔娘娘?”
楚清歌点了点头,阿娘听闻温喻暴毙,此刻定然心急如焚,她需得去让阿娘和阿弟安心。
二人一路并行,隗荷静静地跟在两步之遥的地方。
行至莲湖边,徐骋怀想起前日晚间,提到温大人时,楚清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而到了今日,她虽在殿中哭得情真意切,袖中却掩藏着催泪的洋葱。
如此行径,倒着实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她总不能是利用温喻的死来为自己演这出戏吧。
若当真是演戏,她知道自己新婚夫君死讯的一两个时辰内,便能周全这一般大戏,实是不简单!
楚清歌瞥见徐骋怀深思的神色,便知他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行至湖边,随手摘下一只荷叶,貌似随意道:“这春日里,荷花虽然还未开苞,荷叶却已是茂密至极,徐公公,您说,若是荷叶下面掩藏着什么,是否能轻易被人所发觉呢?”
徐骋怀知道她说的是昨夜溺水之事。
没等他回答,楚清歌便又继续说道:“不过,就算真的被人发觉了什么,大家也只会以为,是女儿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这深宫向来吃人,你、我,还有许多其他的人,身份不够显贵,又时运不济,自然得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来……”
面前的女孩长了一张绝色倾城,惹人怜惜的面容。
嘴里吐露出来的,却尽是些刚强坚毅之语言。
徐骋怀没由来地笑了。
时运不济是真的。
身份不够显贵,倒是未必。
皇室之中,哪有真的单纯之人,总归都是求生罢了。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计划,又有何妨。
徐骋怀随手在地上捡起个石子,用着巧劲扔了出去。
小小的石子破开层叠的荷叶,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漂漂,激起一阵不小的涟漪。
“公主说的是,这小小的石子,也总是能搏出一条路来的。”
……
广陵阁内,悦贵人跪在殿内,整个身子伏在地上,握笔的手已然颤抖,却仍然努力控制着落在竹笺上的线条。
上首坐着昏昏欲睡的婉妃。
一阵春风拂过,婉妃清醒了几分,随手抄过桌上的拂尘,猛地抽打在悦贵人的身上。
“你这贱人!大字不识几个,本宫让你抄送给皇后娘娘的佛经,已是抬举你至极,你竟抄成这般模样,是存心想让本宫被皇后詈责是不是?”
悦贵人已跪了两个时辰,本就摇摇欲坠,此刻甫一被打,更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身旁的贴身宫女哭着扑在悦贵人身上,向着婉妃连连求饶,却只激她打得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