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不太好找。”明雪也平静的回答。
“难为你了,你不是专程过来陪我弹琴和下午茶的吧?”她阖上琴盖笑。
“是顺道。”
婷奈每每觉得她们两个人一对话,别人全都插不下去嘴,她也好想融入她们的世界。
“嗯,你上次说的事情……”明雪放下琴,边走边说。
“等等。”梅子意外,“你想答应?”
她点点头,“你有条件?”
梅子想了想,忽而一笑,“我还真想不出我要什麽条件。”
明雪也轻轻一笑,明豔动人,“那正好,反正我什麽都没有了。”
梅子也笑了,指指婷奈,“刚好我那间小工作室里也有琴房,这里也有只迷途的鸟儿想要重新飞翔。那就,三个人一起努力,制造回忆吧。”
明雪看看婷奈,“哦,你的脚踝好了?”
“你才发现啊。”婷奈不满。
“我很好奇是什麽让你改变主意?”梅子突然问。
“想想看,还真是第一次跟你一同正式比赛。”明雪却回避问题。
“难道不是你一直在逃避我麽?”梅子眸光狡黠。
“好像是你自己逃回美国了吧?”明雪岂是好惹的。
“好吧,你们两个继续无视我吧。”婷奈摊摊双手。
三个人一起笑起来。
梅子轻轻吐了一口气,“属於男孩子们的篮球夏天正如火如荼呢,不过,我们的夏天也才要开始呢。”
*
翔阳之战後,周围越发的吵闹。无论走在哪里,都有很多人围著,这种场面只让流川不耐。
他怀念一人练球的清晨。虽然在人群和嘈杂的环境中他并没有任何不自在,但是他还是更喜欢一个人独处。
晚上练完球回去,天尚未全黑,盛夏的味道开始慢慢展现。
接连几天看到的精瘦黑猫窜出来冲他喵喵叫。大约是饿狠了。
怎麽?这几天都没人喂它麽?他身上又没猫粮。
蹲下来逗弄,结果那只察觉没有好处的黑猫理也不理他的掉头就走。
喂喂!!
真是差别待遇啊。
他脑门滴汗。
推开门,摔下包,刚想上楼,母亲从厨房里出来,唠唠叨叨说做好的点心没人吃,那个美的不象话的Ojyou sama这些天没来。是不是他又冷脸得罪人了。
他回顾。
夜宵摆在桌上,没有笔记,没有伤药。
好几天了,自从那天晚上在窗口对话之后,那个女孩就这麽突然退出他的视线,没再出现,学校里也没有见到她人。
他上楼,从自己房间窗口的房间看过去。──对面一片漆黑。
比平常更低气压的把自己摔上床,闭上眼睛。
──那家夥,到底在干什麽?!
想想不对,又爬起来朝对面仔细看去,果然发现窗户上贴了一张纸。
流川的黑眸凝固了。
那上面写着的是她教他的第一个单词——
……farewell
*
放下渔具,接连一个星期了,相模湾码头一如一年前那样宁静。
站在礁石旁直面潮水的浩瀚,仙道突然不再淡然。也有了激昂情绪,想要达到更高境界,想要赢过更强的人,想要……和牧交手。
这都是从前没有过的情绪。
这个码头宁静的就像从来只有他一人。
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个玲珑的身影。
就好象她的出现只是他的幻觉。
原来想过她离开这片心灵流放地,会去哪儿呢?
人字拖踩在沙地上还是有些磨砺,他早就发现礁石旁有脚印,……她来过这里。不过,算准了在他来之前就离开了。
自从上一次让他看了她的比赛中途她离去以後,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原本,是想让她看到真正的他,不是那个打著哈欠垂钓的彰,而是手持篮球的仙道。
虽然他知道自己选择的方式有些冲击力,但是他没料到那个倔强的小姑娘采用的回应竟是这样一种方式──
……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他今天提前来了。
──突然就有种猫逮耗子的心情,让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加大。
可是他没想到他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黑发,长裙,海边拉琴的女孩。
像是漫画中的场景。
只是从来没想到伴随海潮而来的是如此惊心动魄又美如天籁的一段琴音。他实在有些想不通如此娇弱的女孩子怎麽能拉出如此强大的像海潮一般的声音呢。
并不是很懂音乐,但是他也能轻易的从那落潮背景里感到她的琴弦与指尖传达出来的力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没听过这首曲子,不同於经典音乐,这段曲子本身也充满了生命力再加上她无以伦比的技巧,无论是柔美的感染力,还是高亢的张力统统都能演绎到位,瞬间就能打动人。
如果不是今天他特意早到,他根本不会遇到她,也根本听不到如此动人的琴音。
琴弦停止颤动,余音环绕,她放下手臂。
他缓步上前。
“好琴,为什麽以前从来没听你拉过?”
她转过头来看到他,面色沈静。
“好球,为什麽以前从来没见你打过?”
“你没问。”他平静的说。
果然呢。她眼帘垂下,点头,“所以从头至尾,都是我自以为是的耍白痴和多管闲事。”
他扬眉,没料到她会这样想,“那天为什麽提前走?”
她放下琴,看著他,似乎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而现在每次都错开我来的时间?”
她咬唇。
“因为看了我的比赛?”
终於,她开口,细细的说了句,“我不认识你了……”
他的声音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漫不经心,看著她,“我是仙道彰。陵南的七号。”
她看著他,好像从来未曾见过他一样。那深蓝如墨的双瞳带著她难以想象的绝意。她从前为什麽那麽蠢,会看不出这男孩是谈笑间深不可测,让人胆寒的力量。他不是在海边垂钓、随便什麽人的彰,他是仙道彰。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在她问及他的名字,在她与他躺在草坪上,在她与他一同垂钓後,如果他能说出这句话,又会如何呢?
“你看到海滩的是我,赛场上的更是我。钓鱼的是我,打球的更是我。有什么分别?”仙道注视著眼前的女孩,玉色的脸庞笼著一层他看不透的迷雾,眼眸深处有种他也无法分辨的淡愁。
明雪轻点了下头,“球场上的你,真的是你吗?当你站在巅峰时,你以为他们呼喊你的名字,称呼你是天才,就真正了解你吗?当你输了球,他们很快就会转移注意力,寻找新的偶像。”
“我不会输的。”仙道口气淡淡的,却流露出任性与霸气。
“没有人……”明雪轻轻一笑,摇摇头,“能永远不输!”
仙道心中一沉,没有接话。
“就像……”她轻轻吐了口气,仰起头,像是回想着什么,“当他们呼唤着我的名字,称呼我是什么天才小提琴演奏儿童,呵,又如何?当我离开那个闪耀的舞台,甚至觉得,如果只记住我叫什么天才,不如忘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