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整夜。
刘谨一整晚都没有睡。
他坐在石头寨的客房里，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雨水从屋檐下滴落，打在地上的水坑里，发出悦耳的响声，他的心情也随着水声此起彼伏。
小鹿就站在她身后，静静的侍立，不敢出声，唯恐打扰了刘谨的思绪。
她闪动着一双美丽的眸子，为这个身影着迷不已。
自从公子受伤之后，公子就极喜欢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思考问题。
她心里暗暗的想着。
“前线消息如何？”刘谨忽然开口。
刘虎在远处站着，听到刘谨的声音，方才上前来，低声道：“丹徒传来消息，太史校尉挫败了几次敌人的进攻。流民营也坚不可摧，从目前的迹象看，敌人的主力尚未集结。”
刘谨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无法停留太长的时间，必须尽快与霍思达成某种约定。
只是······
只是真的要纳她为妾吗？
这个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啊。
倒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她容貌，说实话，霍思的容貌，在她目前所认识的一众女子中，最起码能排进前三，身边跟着这样一个美人，干什么都动力十足。
可是他并不希望将这桩事变成两人的交易。
“我们必须尽快返回丹徒，以防夜长梦多。”刘谨心中暗下决心。丹徒县城他并不担心，更令他放心不下的是流民营的防御。
······
雨夜多梦。
烦恼的不止是刘谨一人。
霍思与霍曦姐妹同样一夜未眠。
两人在卧房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互不相让。
“我说过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为何要替我做决定。”霍曦冷冰冰的质问霍思。
霍曦从一开始就没说话，可她已经明白，霍思表面上自荐刘谨为妾，可实质上是在为自己谋出路。他们姐妹多年，霍思心中想什么，她太明白不过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香艳的故事。
更不是一个少女怀春的暧昧。
“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霍曦不给霍思反应的机会，继续问道。
霍思负手而立，此时的她仍旧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并没有因为是姐妹相处就放下戒备。今天说这么一番话，并非临时起意。刘谨这个纨绔，她之前是有所了解的。许多信息都曾经通过秘密的渠道，摆上过她父亲霍言的案几。
用他父亲的话说，刘繇掌控江东，只是时间问题。
这对于他们霍氏一族，摆脱丹阳都尉孙贲的控制，是一步不得不走的棋。
可恨父亲走的太早，竟死于宵小之手。
“报仇，雪恨！”霍思冷冷的咬出四个字。
“你记住，我要替父亲报仇，可你的安全，我不能不考虑，所以刘谨就是最好的托庇之人。无论我这边成功不成功，只要刘繇能顺利掌握江东，我们霍氏部落就有去处，才不至于被唐晃和孙贲肢解吞并。”霍思盯着妹妹的眸子。用平缓的语气诉说着她的计划。
“就只因为这样？你知道嘛，就算你这样做，我也不会领情的。”霍曦的心有些疼，她其实明白，姐姐是为自己牺牲的。
如果这是一次牺牲的话。
“我知道，可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会去做。”
霍思也是异常的坚定。
霍曦没有理会，而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她那半面锦帕依然挂在脸上，看不清锦帕下的面容什么表情。
“你就那么看好刘氏父子，要知道，他们来吴郡不过数月而已。若不是吴景害怕袁术吞并，迎刘繇前来，他恐怕到现在还没有立足之处。”霍曦不是什么无知少女，相反，在某些事情上，她的敏锐程度甚至要比霍思还要高。
“是，可我们都知道，这将是吴景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件事。”霍思明白妹妹的担忧。
“也有可能成为我们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霍思盯着妹妹的眼睛，可她的坚定似乎没有丝毫减弱。“但我们依然有赢的可能，因为我们不是吴景、孙贲。更因为刘繇有个儿子，叫刘谨。”霍思之前对刘谨很不在意，只是在听说他为了一个女子向孙瞎子的中军冲阵时心弦波动了一下，毕竟，只要是女子，对英雄救美的故事免不了好奇与憧憬。
这一次两人近距离见面，交手，试探，她愈发觉得，此子绝非外面流传的那么简单。他所行之事，给了人太多意外和惊喜。
谁能想到，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他敢独上石头山，来与自己谈判。
仅这一点，外面的那些纨绔荒唐的传言，就没有半点参考价值。
“看来他打服了你！”霍曦露出戏谑的表情，就是此刻，她依然不忘挖苦自己的姐姐。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令姐姐生气的机会。
霍思却没有笑，反而欺近自己的妹妹，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道：“是，我承认我打不过他。可我就不相信，你对他的评价能低了。我说过了，这件事情我犹豫不决，最终的决定我希望你帮我下。你素有女张良的美名，是时候做决定了。”
霍曦收起戏谑的表情，她从霍思的手中挣脱开，一边自己滑动着木轮椅，一边说道：“我从未做过这寨中的主，以前不做，现在不做，将来也不会做。你就死心吧，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对了，刘谨是可以依靠的，既然姐姐想将家族与部落托庇于他，妹妹自然要助姐姐一臂之力。”
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忽然停下，背对着霍思说道：“父亲之死，我的心不曾比姐姐少半分。杀父亲的那些人，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我是一个生活在阴诡地狱里的人，这种血腥的事，姐姐还是少沾些，部落兴旺才是你应该考虑的。”
说罢，便示意自己的侍卫将自己从屋里抬出去，留下霍思在房间里出神。
这丫头，是在心疼自己嘛！
不由得轻笑起来。
霍曦被侍女推着，并没有回自己的卧房，而是沿着走廊，来到了刘谨所在的西院。西院周围早就被精锐团团包围，众武士看到二小姐过来，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带我去见他。”霍曦低声说道。
为首的汉子点点头，招呼四个武士，将霍曦的木轮椅抬起，来到了刘谨的门前。
屋内灯火通明，显然刘谨并没有睡觉。
侍女快步走过去，敲了敲门。
不一时，小鹿打开门，看着一众武士，以为他们要做什么坏事，急忙就要呼叫。
霍曦身旁的两名侍女却一拥而上，将小鹿抓住，随即堵住了小鹿的嘴，众武士也纷纷一哄而上，将霍曦的木轮椅抬了进去。
刘谨转过身，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如刀，紧盯着霍曦，冷冷的道：“不知二小姐夤夜来访，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