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死他！”
“处死他！”
“处死他！”
人群聚集在一起，黑压压的，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他们高喊着统一的口号，好像正在举行一场正义的裁决。
又是梦吗？格兰特心想。他向人群的中央看去，一根银白色的十字架正竖立在那里。
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一头金发的男孩，他身穿素白纱衣，纯净如琥珀的淡蓝色眼睛里看不见半点悲伤。
人们高喊着处死他，好像他是撒旦，是魔鬼！是黑暗的儿子，午夜的帮凶！
格兰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既不好奇男孩儿是谁，也不好奇他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因为这一切都是梦。梦是会醒的。这是他在这半年时间里总结出来的铁律。
突然有人将手中的火把扔向男孩儿，冲天的烈焰立刻将那孩子笼罩起来。炙烤着他，折磨着他。
熊熊火光之中，男孩突然抬头看向格兰特。平静如海般的眼眸里掀起滔天巨浪。
“第12个末日要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男孩的话如一柄利剑刺向他，无关乎他说了什么，仅仅是声音便让格兰特如遭重击，灵魂忍不住颤抖起来。男孩眼里的海啸几乎把他吞没，他感到窒息，挣扎，却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意识开始涣散。在弥留之际，他又一次听到那稚嫩却威严的声音。
“逃吗？”
“还是抵抗！”
格兰特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窗外传来发情野猫的叫声。他双眼涣散，呼吸急促，冷汗几乎把床单浸湿。
用手支撑着身体盘坐，格兰特调整呼吸，逼迫自己平复下来。
“又做噩梦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格兰特回头，一位年轻美丽的少妇正担忧地看着他。
她穿着冰蓝色的睡裙，长长的头发披散到腰间。眉如远山，眼似碧波，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女人手里端着一杯正冒热气的茶水，双眉紧蹙，眸子里的担心之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格兰特，你还好吗？”她关心的问道。
“啊，还好。”格兰特从她的手中接过热茶，但是却没有喝，而是将茶放在了他记忆中床头柜的位置。看着眼前温柔贤惠的女子，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知道吗？娶你为妻曾经是我人生中最遥远的梦想。”
“那现在你的梦想实现了。”女孩微微一笑，抚着长裙坐在他腿边。她将手放在格兰特的脸颊上，扭头看向摆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用黄杨木相框裱了起来。照片里的男孩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服。西服的袖口处滚着银色的花边，暗红色的领带看起来恰到好处。女孩穿着华丽的婚纱，双手捧着一束普罗兰紫玫瑰，神采飞扬的笑着。
真是般配！天作之合！任何一个人看到那张照片都一定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只觉得神仙眷侣好像从画本里走了出来。所谓金玉良缘，木石前盟也就不过如此。
格兰特看着那张相片，好像傻了一样，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还没醒？”看见他发呆，女孩俏皮的笑了笑。十分可爱的同时又让人感觉到她很幸福，是嫁给了爱情，而非其他的什么。
“是啊……还没醒……”格兰特喃喃道。他突然凭空抽出一把燧发枪。银色枪身上，金色的狮子花纹好像在怒吼，在咆哮。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女孩的眉心，让人不寒而栗。
“其实……我更希望你叫我司流云，而非格兰特！”
不等女孩反应，格兰特扣下扳机。伴随着枪声响起，她的尸体直直的向后倒去，犹如殒落尘烟的蝴蝶，溅起半卷流离。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望着那具尸体，他仍旧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的绞了一下。
“要是真的该多好……”
伴随着格兰特的那声叹息，一切如潮水般褪去。现代式的家具变成破烂的木板，一具被开了光的干尸躺在地上，威力巨大的炼金燧发枪将他可怜的脑壳轰了个粉碎。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也卸下了伪装。
那哪里是什么茶水，反倒像是玛诺洛斯之血。浓绿色的液体里时不时冒出几个气泡，看起来诡异又恶心。
一只红色的小鬼从他眼前闪过，扭曲的脸上满是怨毒。
格兰特咂了咂嘴，心道可惜。又让那家伙跑了！
屋子的角落有一个盛有清水的水盆。他翻身下床，走到水盆旁边。先洗了洗手，又轻轻将凉水拍在脸上。他刚刚被一具干尸摸了脸，现在只想好好清洗一下。
泛着波纹的水面映出他灰蓝色的眼眸，银白色的碎发看起来有几分潇洒和不羁。长短不一的胡茬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颜值，反倒是有一股邋遢帅大叔的气质。很多年轻女孩恰好就吃这一套。
看着水面中的自己，格兰特的思绪渐渐飘到了远方。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适应了这里的一切。
他学会了开枪，学会了搏击。学会了这里的语言，甚至是魔法和恶魔学。在半年的时间里，他掌握了身体原主人的大部分技能。
不可思议，他的学习能力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曾经看到过的一个新闻。临床上，一部分经历了器官移植的病人往往会在生活行为和饮食习惯上出现不同程度的改变。而这些改变又恰好和器官提供者的习惯相似。
有人推测是供体器官上的神经造成了这一现象，也有人觉得是心理上的问题。说法五花八门，但没有谁能真的说清。
最初，格兰特对这种新闻是持怀疑态度的。但现在他却有些相信了。半年前那个连杀鸡都有些害怕的男孩如果站在这里，大概是认不出来他的吧？
也许他早就死了，被名为格兰特的身体杀死。格兰特死了，司流云也死了，所以站在这里的是谁呢？怪物吗？
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决定放弃这种复杂而深奥的哲学问题。
无论怎样，人总是要活的，而他正在为这件事情而不懈努力着。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格兰特的闲情雅致，他警觉地摸向腰间那把燧发手枪，灰蓝色的眼眸里散发出鹰一样的凶光。
“来了。”他摸着枪走向房门。如果来访的是死灵法师之类的东西，他不介意给对方来上一发美式居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