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弄影卸去了力气,松开了他。
“我讨厌你,但是不代表我想让你去死。”鲜少的真心话。
“谢谢你,可是从一开始,就错了。”沈青梧留下这句不着头脑的话,匆忙逃离。
沈远舟认她当干女儿的事情在府里不经传出,晚上,祝弄影坐在饭桌上同他们一起用膳的时候,感觉如芒在背,如梗在喉。
只要背过身去,就有无数的视线射向她。
“饭菜合胃口吗?”沈远舟问。
“还好。”祝弄影回答。
只是沈青梧没有来,她在席间一直想要问询,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吃完饭后,她随沈远舟去了书房。
日月错通体圆润,黑如墨,在光照下能观察到古银色的光芒,大约有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
就这样轻易的被她收入囊中了。
祝弄影突然提及:“我今天好像看到过。”
“在哪儿?”
“就在一个回廊的墙上,上面都是珠子,宝石,这个法器为什么要嵌在上面?”
日月错这个法器不是被说的很厉害吗?
为什么可以随便的嵌在墙体里,去做一个摆件。
或许沈家根本就不需要一个这样的法器,他们财大气粗,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对于那些小家族送上来的宝物,不问来历,不问出处,就随意处置。
杜家倾尽全力,不惜伤天害理的献媚,只能成为沈家墙上的装饰品。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此刻在她眼里,这颗珠子,这颗对于沈家不值一提的珠子,顷刻沾满了鲜血。
“哦,是啊,就是从那个上面抠下来的。”沈远舟漫不经心的说。“找了好久才找到,原来不在库房。”
祝弄影受不了他那样轻飘飘的语气,眼底早已赤红。
“看你的眼神像是在不满。”沈远舟察觉到她的视线,“为何呢?”
“因为我觉得这个日月错很贵重,很贵重。”
祝弄影不是在说这个法器贵重,她是在说人命贵重。
可偏偏在这个世界,人命确实如同草芥。
她心中很久没有生出不甘和愤恨了。
沈远舟根本不在意她用怎样的眼神看她,反正她也做不了什么。
“我很欣赏你,你比我儿子聪明多了,而且会做人。”沈远舟真心实意的夸赞,但是话要说回来,“只可惜你是君如珩的徒弟。”
“大师兄,不也是吗?”祝弄影反问。
沈远舟做出被恶心到的表情。“这就是我讨厌他的原因,不知天高地厚,私自违背父亲的决定。”
“您原本想让他去哪位仙尊座下?”话是这么说的。
祝弄影心里却想:你只是提供了一个精子而已,他又不是为你而活的。
“沈青离啊。”沈远舟走到书案旁,一屁股舒服的坐下来。“你知道吗?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你现在该叫我师叔。”
语气有怀念和畅然,还夹杂着不明的恨意。
“哦。”祝弄影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情跟他东拉西扯,她有正事要做。
可偏偏就是这种时候,越是走不掉。
“你知道沈青梧抛去弟子身份,该叫青离什么嘛。”沈远舟今晚心情不错,有许多话要说,想要倾诉自己心中的苦闷。
“什么?”祝弄影打了个哈欠,开始敷衍。
沈远舟全然不在意,突然放声大笑。
“他要叫他堂兄,因为沈青离管叫我叔父。”
这很好笑吗?
“哎呀,差了一百多岁的堂兄弟,光是想想就很好笑。”
祝弄影冷漠回应:“哦。”
沈远舟自娱自乐,在旁边笑了一会儿,突然又带起了那个话题。
“你真的不想杀我吗?”
面对着这个长得年轻但一肚子坏水儿的老逼登,祝弄影表示很无奈。
祝弄影问:“是不是我今天不捅你一刀,你今天晚上睡不着觉啊?”
这已经是第三问了。
这根本就不是第一世家,这根本是自杀世家。
沈远舟撑着头,静静的看着她。
真年轻啊!以前他也这么年轻过,一腔热血照赤胆。
“那你就是要回到过去喽。”沈远舟说的那样肯定。
祝弄影又多了一个讨厌老登的原因。
无论是阅历还是心智,都比她要强,祝弄影此刻站在这里就好像浑身赤裸,总能被他们这种人一眼看透。
“你恨我又好像不恨我,原来是因为你想到过去。”沈远舟揉了揉额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人总是出乎意料啊。
“是。”祝弄影意料之外的说。“我原本想恨的,可是恨没有用,所以与其长久的恨着一个人,不如找到解脱之法。”
“我就算再恨能怎么样?只有我一个人在痛苦,我甚至伤不了你分毫。”
窗外弦月如钩,几取繁星陪伴闪烁着冷月,但清风拂过,卷起席席往事。
沈远舟皱眉:“真是难为你这年纪了,竟然想的这么清楚。”
“如果可以拿沈青梧换你,我宁愿你是我的孩子。”
祝弄影头侧过去,因为怕让他看到自己被恶心到的表情。“真是谬赞了。”
静默片刻,沈远舟忽然道。
“如果你回到过去了,替我向曾经的自己问个好。”
祝弄影微敛了眸,淡淡道:“如果您在过去有遗憾的话,我可以帮您。”
果然新小脑瓜子就是好用。
沈远舟道:“这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既然如此,我也不要求太多,就想让你去一百年前救三个人。”
说吧,随即提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名字交给了她。
真没看出来你哪里不好意思了。
“既然你提了要求,那我也有我的要求。”祝弄影将纸条叠好收起来。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说吧。”
“沈青梧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可以伤他、杀他,如何?”
沈远舟凝着她:“好,但是我得告诉你,此去万般凶险,极有可能回不来。”
“如果死在过去,未来的你将不复存在。”
“如果你救了人,那现在的一切都会改变,我不确定我是否还会记得对你的承诺。”沈远舟说完后观察她的脸色。
没有惧意。
这姑娘是不知道什么叫怕,是吗?
“那不重要,您只需要在这段时间无视他的种种行为就好。”
“那好吧。”
祝弄影从椅子上起身,顿了下,黑眸幽邃睨他,缓缓说:
“您真是个非常奇怪的人呢,对于回溯时间这样冒天下大不为之事,竟然没有丝毫意见,而且,您对我宽容的过分,您是早就在等我吗?”
闻言,沈远舟怔愣了下。
而祝弄影早就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