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穿过云层，缓缓降落凌霄剑宗门口。
“祝弄影，愣着干嘛？下去啊。”魏己看她站在那里呆愣愣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
祝弄影心情踌躇着下去，是因为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每当她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的时候，就一定会发生。
她一下飞舟，看见宗门口两个穿着金繁秀纹的人。
“大师姐，他们是谁？”祝弄影拉住往前走的魏己。
魏己向那边看去，说道:“是判仙庭的人，近几年设立的，类似于人间衙门一样的存在，为的就是打击犯罪，约束那些胡作非为的修士。”
话说出口，魏己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家门口啊。
大叫道:“糟了，我们这有人犯事儿了。”
“小魏己，过来。”青离师叔将她叫过去，看来是要去找判仙庭聊聊。
宗门口人来人往，许多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纷纷停下驻足观看。
祝弄影没有再看，径直回无妄峰。
她映照着蜿蜒小路上山，无妄峰上风景如旧，古木参天，心中却涌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感慨。
【666，我突然觉得这里还挺好的，好像不怎么讨厌这里了。】
【如果你真的讨厌一个地方，应该早就离开这里了，这对你并不是难事，不是吗？】
【怎么不用您了？】祝弄影敏感的察觉到这个系统没有在抠字眼了。
【我觉得我不是机器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我有自己的喜好，我是个人，所以我为什么要用进敬称呼别人？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们一样是平等的。】
机械音没有像往常那么冷漠，而是带有一些难以言喻的轻松和畅快。
它似乎想明白什么事情了。
【我想，做个人，有血有肉，感知分明这样我才能快乐。】
好奇怪，一个机器人竟然会想要有自己的快乐。
它什么时候开始挣扎着展出自己的思想的？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留下来的原因吗？】
【之一。】
它的身体是由一堆零件组成，思想是一堆代码。
那爱呢？
是由什么组成的？
无数本攻略手册上都强调了爱这个字，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蕴藏那么强大的力量。
他也想知道，想知道明明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却偏偏留下的原因。
那一刻，无数次做出最好反应的机械大脑迟钝了，如果这是个数学题，那它为什么做不出来。
可这不是个数学题，所以它无法得知结果。
只能用存在的方式来予以验证。
祝弄影没空管机器人的自我意识觉醒。
山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衣衫烈烈作响。
她突然心跳如雷，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一系列事件被串联起来。
判仙庭！凤煜！
我知道了！
我终于知道了，我终于想明白了！
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发疯的向前跑去，仿佛要追回即将逝去的时光。
终于，来到凤煜的住所。
小院儿的门是打开的，她走进去，小院四周被一群低矮的篱笆围绕，篱笆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偶尔点缀着极度娇嫩的小花。
很漂亮，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有用心的打理它。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的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青年站屋里，眼神温柔专注的喂自己的鸟。
三只鸟颜色各异，一只翠绿，一只金黄，一只深红，他们叽叽喳喳的叫着，使劲的扑腾翅膀，展翅欲飞。
“快多吃点儿，以后就吃不到喽。”
鸟儿对她手里的食物并不感兴趣，反而在笼中跳来跳去。
凤煜眉头微微皱起。
“……凤煜。”祝弄影站在门口，轻声叫他的名字。
他回头，很意外。
眼睛眨呀眨，突然捂着脸哭了。
“呜呜呜……你怎么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师姐叫他的那一刻，就像小小湖泊中溅起了一点水花，什么脆弱、眼泪都有了由头。
凤煜别扭的转过头，不想让人看见他流泪，真的是，太丢人了。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这个时候，她是不会回来的。
既然他杀了人，那就去认罪。
对于后果，他早已知晓，扒皮抽筋也不怕。
可独独不想让自己唯一的亲人看见……
在她眼里凤煜只是站在那里，好像与往常并无分别啊。
祝弄影双手无力的颤抖，当那熟悉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自己始终缺乏面对他的勇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师姐，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将眼泪咽下去，擦了擦脸，咧着嘴露出大白牙，灿烂的要命。
他说:“那是我的家啊……所以我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回家的路呢？”
祝弄影感觉喉咙里卡满了刺，鲜血倒流滑进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早就知道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我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了，判仙庭的人。”
凤煜毫不意外:“来的还挺快呀。”语气轻松又高兴，好像马上就要解脱了。
“你到底干嘛了？”祝弄影艰难的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似乎好像笑了，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没什么，就是在杜家大婚之日，灭了人家满门。”
“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吧。”
他的眼里充满了戾气，嘴角扯起冷意，面容带着有几分阴鸷。
祝弄影:“……”
她早猜到了，脸上堆起的假笑都要撑不住了。原来报仇雪恨呐，这要怎么说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晚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似乎都来不及了。
“师叔他们在和判仙庭谈着，我带你走。”她说。
祝弄影下意识想把凤煜带走，这样就不用死了，隐姓埋名，这样他照然可以活在这个世上。
是啊，对呀，就这样。
可他却说。
“杀人偿命，我不走，我等着他们来。”
“你是不是傻呀？你杀了人，你为什么要站着等他们来抓你呢？”祝弄影过去拉他的手，“乖，听师姐的话，我带你走。”
凤煜看着她的眼睛，将手缩回去，止不住的往后退。
“师姐，我做这件事情之前，我就没想活。”
“天理昭昭，因果不爽，既然造了杀孽，早晚都是要遭报应的，人生百年，索然不过一死，不如坦坦荡荡的死。”
“凤煜，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正直的人，你怎么会觉得因果有偿呢？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犯了错，杀了人，可是他们照样什么事都没有，恶人都不会有报应的，更何况你只是报仇，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听我的，逃吧……”
祝弄影将那套歪理说的理所当然，因为世事就是如此。
祸害遗千年，好人多磋磨。
谁不知道这种道理？
凤煜知道，但他只用一句话就将她杀的溃不成军。
“我知道，可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