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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都市 > 金鱼入沼 > 第 5 章 金鱼

邓林卓的学校放假时间跟江稚茵他们并不同步,因此在闻祈转开车库的门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他把风扇开到最大挡,然后拉开旧冰箱的门,把小龙虾放了进去,头也没回地对江稚茵说:“你坐一会儿,我把钱拿给你。”

江稚茵说“不急不急”,说完后没被回应,才记起来如今的闻祈没有助听器,听不见她的声音。

狭窄的屋子里响起“叮铃咣啷”的声音,她循声看去,见闻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曲奇罐子,里面应该是一些零钱,闻祈凑了八十给她,微信又给她转了五百。

江稚茵的视线在他手里的曲奇罐子上停了很久,幼时晦涩的记忆如潮水般一点点浸透她的心脏,一颗心变成一段被泡软泡胀的木头,逐渐酸软起来。

她低了低头,顾及到闻祈现在生活条件不好,于是谎称自己没带手机,没急着收他的转账,只把零钱揣进了兜里。

“那个曲奇盒子……”她抬眼看看他,“你还在用啊。”

闻祈的手一顿,盒子里的硬币滚出来,在地面四处乱转,碰到江稚茵的脚以后才停下,纸币被缺叶风扇的风吹得落了四处散落,像吹散一片蒲公英。

连呼吸声都被极力克制,江稚茵坐在他床上,缓缓攥紧了床单,感觉掌心莫名其妙附上了一层湿热的汗意。

这个罐子是江稚茵以前存钱用的。

模糊的记忆开始倒带、卡壳,仿佛一坛陈酿从喉咙灌下去,泛起火辣辣的痛楚。

她想起第一次在花坛边见到闻祈,那双仿若幽魂一般空寂的眼睛;想起自己扒在院长腿上求她给点小零食,然后揣着两兜糖果回去分给朋友们。

江稚茵那时候会在柜子里放一个吃完的曲奇罐子,用各种杂书挡着,往里面放一些零碎的钱。

因为怕被人惦记,只敢晚上偷偷摸出来数,有一次却被闻祈发现。

他走路向话,就不出声,在旁边看着她数钱,然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迪士尼公主的粉红本子,借着一点月光画了个问号给她看,那本子也是江稚茵给他的。

江稚茵呆呆地捧着自己的宝贝盯着他看,眼珠子转了一圈,觉得闻祈是自己的朋友,告诉他也没什么问题。

闻祈不是天生耳聋,以前也学过一点,会认一些字和拼音,正好江稚茵也只会写一些简单的字和拼音。

她一边乐一边写:“这是我bang别人抄作yie才zan的钱,给雨jie五块、给小马五块,zan着买药治bing。”

江稚茵又瞥了他一眼,不辍笔地写:“给你zan了五块五,以后买助听qi。”

写完以后她竖着一根手指在嘴边,做“嘘”的动作。

“多给你五毛,不要告诉别人。”

闻祈定定看着她,安静眨着眼,皮肤在月光下像蝉翼一般透明,江稚茵晃了晃铁盒子,里面叮铃咣啷地响,她小小的脸蛋浮现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如珍似宝地把自己的存钱罐塞进柜子里。

祈无比认真地在纸上给她回了一句话:“拼错了15()?15%?%?15()?(),

作业(ye)。”

江稚茵盯着他安静漆黑的双眼()?(),

难得沉默了。

她当着闻祈的面把多出来的那五毛移进了陈雨婕的罐子里()?(),

重重扣上曲奇罐子的盖子()?(),

“哼”了一声,然后准备往床上爬。

没翻上去,还得闻祈托着她。

她更郁闷了。

“……”

时至今日,江稚茵又摸到几个硬币,她用指甲扣着硬币上的纹路,思绪出走了很久,又渐渐地收拢,眼底逐渐清明起来。

“那个……”她弯下腰捡那些零钱,垂下来的马尾恰好遮住她的脸,“我帮你捡吧。”

闻祈淡然摁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游离,漫不经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江稚茵只看见他双眼的视线都落在散落的硬币上,似乎没看她,想来只是顺手摁住她的手,把她当客人客气一下罢了。

少年的指腹有些粗糙,掌心干燥温热,中指指尖有一层写字磨出来的薄茧,轻轻蹭过她手背的皮肤,像是有鸟从她手背起飞,带来酥酥的痒意。

风扇呼出的热风吹得人更加燥热难耐,江稚茵的手不自觉地蜷了一下,慢吞吞往回收。

“我自己捡。”他握一下就松开,“休息完了就回去吧,今天我就不送你了。”

“嗯。”她直起身子,干巴巴应了一声。

邓林卓这个时候恰好骑着车回来,他嘴里像模像样地吹了个口哨,手里拎着瘪的书包转风火轮,看都不往家里看一眼,蹬开两只鞋就往床上跳。

板床发出“吱呀”一声,邓林卓一下子愣住,微笑着慢慢把身子坐正,把嘴咧开一个缝发着模糊的嗓音:“我去,不仗义啊,往家里带人又不提前通知我一下。”

闻祈没搭理他,江稚茵替闻祈解释:“他助听器拿去修了,这几天估计听不着声音。”

邓林卓连连“哦”了几声,又留她吃饭,江稚茵婉拒了,两手揣兜移出了车库。

屋子变得宽敞了一些,他看着闻祈把那个快生锈的盒子扣上,随手往柜子里一扔,又跑去洗手台洗手了。

邓林卓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你真挺不对劲的。”

最近这几天买新衣服的频率都赶上去年一整年了,现在还把八百年不用的破盒子往外掏,那里面都是邓林卓把收来的十块八块的停车费顺手丢进去的钱,闻祈从来没拿出来过。

其实这人有什么事向,前段时间邓林卓往家领了几只流浪狗,闻祈当时盯着那狗的眼神就像盯一滩死物,没过几天,家里的狗都被放跑了,闻祈黑眸蕴沉,跟邓林卓说话时声音如机器般毫无波澜:“你想跟狗住的话我搬出去就是,何必故意来恶心我。”

他俩因为狗的事情冷战了好一会儿,还打了一架,后来邓林卓才知道,他领回来的那几只狗打翻了闻祈的鱼缸,吃了里面的金鱼,闻祈当天拎着摔碎的玻璃罐子消失了一下午,回来以后像往常一样看书写作业,一点儿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后续也再没养过金鱼,俩人

就又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邓林卓一直嘀嘀咕咕的()?(),

闻祈没戴助听器∷[(.)]∷14∷@?@?∷()?(),

也听不见()?(),

更不可能回应他什么,只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没人知道那双安静如死水的眸子后面浮动的是怎样的情绪。

闻祈假后就去上学了,只是助听器还没修好,他暂时还是听不到声音,江稚茵看见他上课的时候就抄抄板书,自习课就掏一本题集出来写。

之前她一直觉得闻祈可能得被赵永伟揍折,后来没想到他好得比赵永伟快,体育课的时候江稚茵还听见赵永伟在篮球场边上坐着跟人闲聊。

“赵哥怎么今天能忍着不上场打篮球了?”

“甭提了。”赵永伟冷呵一声,“前几天跟个□□崽子打架,尽使阴招,老子身受多处暗伤,现在他妈的还时不时流鼻血。”

他像是气得后槽牙痒痒:“人阴毒,打架也阴毒,还在老师那儿卖惨说自己是聋子听不见,说我们霸凌他,老师往我家里打了好几通电话,我奶气得要死。”

旁边的小弟给他递水让他消消火。

“你没事儿摔人家助听器干嘛啊?”

赵永伟脱口而出:“是他故意惹我!压根不是因为什么破助——”

话快说完了他才一脸烦躁地摆了摆手,“算了,解释起来很麻烦。”

“嘁,总之这人比我还混,我好歹明着坏,他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

江稚茵听得云里雾里,她跟闻祈小时候在一起过了两年,这人一直是个闷葫芦,安安静静的,就她这阵子的所见所闻的“阴毒”“小人”完全沾不上边。

她默默走远了一些,心说胡璐说得不错,这种校园恶霸还是要离远一些,就是不知道这人会不会记恨闻祈,再次报复他。

江琳说中午来给她送饭,江稚茵早早就守在校门口,门口的保安维持着秩序,阻止家长继续往里走。

江稚茵拿到自己的饭盒,江琳还大声嘱咐:“做了一点儿你不喜欢的菜,别给我挑食扔了啊,怪贵的。”

她大喊“知道了”,打开饭盒一看,满目橙黄的胡萝卜简直要亮瞎她的双眼,这哪里是“一点儿”,这分明是胡萝卜里挑肉。

江稚茵拎着自己的饭盒唉声叹气,往回走的时候在学校侧门那儿看见了马世聪,旁边还有个老人,笑呵呵地坐在三轮车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搭话:“小马怎么在这儿?”

马世聪盯着她,不说话,似乎还是没认出来她,两根指头绞在一起。

江稚茵猜测旁边那个骑三轮的应该是领养小马的马爷爷,邓林卓好像提过,在学校前面一点的废品站卖废品,学校每年毕业生不要的书都拎到他那儿卖了。

马爷爷替小马跟他打了招呼,还跟她问好来着:“是小马的朋友呀。”

江稚茵笑笑:“小时候的朋友,后来我离开福利院了,今年才回来。”

马世聪的表情一直呆呆的,几秒后突然把嘴张成“o”型,拍着马爷爷的背:“来了来了,哥儿来了。”

江稚茵回头,看见闻祈正往侧门这边走。

马爷爷把饭盒递给他,拖着发哑的嗓音嘱咐:“这个土豆炖得有点烂了,夹不起来就找同学借个勺子,别浪费喽。”

马世聪从三轮车上拿出自己的饭盒,搬着小板凳说要跟闻祈一起吃,江稚茵想了一会儿,也跟闻祈并排坐在花坛边上,拆了自己的饭盒。

“那我也一起吧。”

她见闻祈盯着她碗里的菜,又听见他发出很轻一声笑。

晌午的天气很热,花坛里的绿植朝下覆下阴影,恰好遮在他唇角,那笑意三分散漫,不多不少。

闻祈葱白的手指捏着筷子向上提了提,似乎要做出什么下意识的举动,但最后筷子只是随着唇角的笑意收回。

江稚茵再次看见自己碗里的菜,很勉强地一笑,把自己的一次性勺子戳进他的饭碗里,然后不停把胡萝卜往他碗里夹:“借你我的勺子,和……胡萝卜。”

闻祈的肩线绷了绷,拿着筷子的手也顿住。

江稚茵学着马爷爷的腔调:“别浪费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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