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怜不说什么了。
柯暗的行为他并不十分赞同,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如果两个人决心在一起,那么彼此的身心必须相互接纳。
柯暗的皮肤饥渴症是很危险的一级,光靠注射抑制剂不长久,药效会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而流逝,人的身体逐渐对药剂免疫,最后难以控制。
除非有人愿意承受接纳柯暗的病情。
但放在现在来讲,不亚于天方夜谭,正常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去承受发情人带来的撕裂痛苦。
这也是祁怜所担心的。
柯暗只愿意碰徐清颂一人,只要有别有想法来沾边,或者碰到了他的皮肤,柯暗的身体就会出现排斥,从而产生一系列反应,反胃,呕吐,局部抽搐。
他的身体机制对外界人的触碰已经设下了防线。
那是他本能的自我保护的一种。
下午四点,祁怜忙完一阵,柯暗正好快要结束视频会议。
祁怜倒了杯水喝,听到他说着美式英语跟对方交流意见,柯暗转身的时候,祁怜找出注射室的钥匙。
那是一把刻有金色繁复雕花的钥匙,柯暗因为他自身特殊的饥渴症给医院投了资,建了几栋实验室和一间注射室。
经过医院的鹅卵石小路,祁怜带着柯暗到注射室门口去。
柏识也在这。
他穿着银灰色休闲西装,胸针是个山茶花样式的古典钟表,作装饰品,坐在旁边的木椅上,手里捧一本书,远远看上去,岁月静好,眉宇间有着不符合而立之年的书卷气。
听到脚步声,柏识合上书,扶了下金丝垂链眼镜,带着费解的神情朝柯暗看去。
“来了。”祁怜率先打招呼。
兄弟之间,不需要多计较。
“嗯。”柏识笑了笑。
“看看这个疯子。”他的目光全然汇聚在柯暗身上,探究的意味很足。
柯暗不多言,插兜走进注射室。
各种精密仪器井井有条地摆放在操作台上,粉红色的抑制液一共有十管,整齐排列在三人眼前。
根据的柯暗的要求,这次注射的抑制剂浓度不够,祁怜拿来一管冷绿色的液体准备平均分布到抑制液中。
柏识问:“这是强效抑制液?”
祁怜戴着口罩,说:“上个月刚研发出来的,我又针对柯暗的身体微调了些,确保抑制时长可以增加并且身体不会产生突然的抵抗排斥。”
“只是刚注射进去身体可能会出现阵痛。”
祁怜给手消毒,再戴上医用手套,拿着针剂的手停在那。
柏识看他神情犹豫,和柯暗对视一眼,问:“怎么了,有什么其他问题?”
祁怜视线从针剂上转移到柯暗身上,张了张嘴,神态一下子很严肃:“抑制效果会增加,但相对应的,不能中途截断注射过程,否则会适得其反。”
也就是说,万一注射过程不成功,柯暗的发病症状将会比以往任何一次更严重。
“你可想好了?”祁怜再三确认问。
柯暗淡定地坐在一旁,对祁怜口中的危险丝毫不关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徐清颂那个主动的一吻。
指尖轻轻触碰碾着唇角,彷佛昨日的甜味还留存弥漫在唇齿间,心烫的宛如泡在温泉里,咕噜咕噜冒泡。
他分给祁怜一个应允的眼神:“来吧。”
柏识以防万一,去门边守着,门外还有四名便衣保镖,以确保注射过程顺利。
徐清颂在别墅里坐立难安,不时看会儿手机,卡着点。
中午他拜托刚回国的好友简思凡帮他买了三张火车票和两张机票。
长时间等待的焦灼,他背后全是汗,即使上午一回来就到柯暗的衣帽间挑了轻便的衣服换上,肩膀到背后还是被汗泅湿。
难受得想洗个澡,但又怕柯暗突然回来。
房间内,安静到一时间只剩下徐清颂深重的呼吸声。
“咚咚——猫猫你在吗?”小A敲门的声音吓了徐清颂一大跳。
他把手机藏到身后的枕头底下,起身开门。
“在,怎么了?”
小A端来一碟精致的小蛋糕,草莓味的,看样子是刚做的。
“你中午没吃几口,我吩咐厨师给你做了小蛋糕,希望你喜欢。”
小A殷勤得扭动身子,“检测到你太瘦啦,要多吃点的嗷!”
徐清颂接过碟子,伸出手摸摸小A的脑袋,柔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谢谢你告诉我柯暗的情况。
但是对不起,我要走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瞬不舍,很快被他眨巴眼隐去。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他竟然心中泛出微微酸涩,竟然有那么一点点不舍。
徐清颂关上门,室内重新恢复寂静,只有心脏在砰砰跳,昭示着他的存活。
他觉得自己疯了,才短短几天,就对这有了感情?
这个想法一出来,很快被他否定。
一定是小A的声音用的是自己的嗓音,才会产生熟悉感,才会生出那莫须有的情愫。
嗯,一定是这样。
徐清颂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瓦蓝的天际缓缓被蛋黄色的落日压下去,倒映在窗前的一杯水里,像一轮圈住他的圆环。
徐清颂盯着水杯看了片刻,把它倒进了马桶。
掌心传来嗡嗡颤动的震感,是简思凡发来的消息。
“到时间了。”
“好。”他打字的手颤抖着,回复完 ,然后手机关机,僵硬得走出去。
小A正在打扫客厅,见他出来,笑嘻嘻冲过去:“猫猫,有什么事吗?”
徐清颂张了张嘴,若无其事得对小a笑:“没事,屋子里太闷了,我去花园转转。”
小A乖巧得点点头:“好的,猫猫。”
脚在跨出大门的一秒内,徐清颂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有他刚来这重逢柯暗的不知所措,有在床上被干到泪流满面的爽痛,有和柯暗坐在沙发看电视的宁静,画面一转,是柯暗为数不多的温柔。
是他喊哥哥时的坏笑和顶撞。
简思凡的车在别墅区外等着,高档别墅区进出门有限制,徐清颂只能把定位发给间思凡,趁着小a的视线盲区,朝外狂奔。
口腔里跑的有铁锈的血腥味,他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走!”
徐清颂跳上车,简思凡一脚油门,车扬长而去。
另一边,已经空了九管抑制剂,祁怜正举起最后一个针管, 刚要扎进柯暗的皮肤,注射室的门被“哐——”一声推开。
半边门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陈一雾匆匆忙忙跑进来,柏识几个大跨步过去扶稳,搂住他的腰。
“怎么了?”
“跑了!跑了!”
“谁?”柏识帮他顺着气。
“你老婆跑了!”陈一雾看向柯暗。
柯暗眉心紧拧,后槽牙气得都要咬碎了,他撑着额头,忍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满目肃杀,抬抬手,打断了祁怜继续注射的动作。
“不用了。”
他挽起袖子站起,舌尖舔舐着下唇,体内的饥渴瞬间达到了顶峰,抬脚就走。
又回头看了祁怜一眼:“2号来一趟。”
陈一雾作为一个受,一眼就看懂了柯暗眼里的意思。
他嘀咕一句:“都是疯子。”
柏识掐着他的腰:“嗯?骂谁呢?”
陈一雾低下头,缠着手指玩。
心虚 :“反正不是你。”
“你要是敢跑,下场不会比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