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泽一路憋着气。
那日母亲扬言他若不与苏妍儿相看，也行，但再与左云有任何的勾搭，她就会死给他看。
他以为母亲只是口头威胁。
但母亲一头撞到房子的最大的顶梁柱上。
当她那白皙的额头渗出鲜红的血，他猛地过去抱住母亲，双膝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百善孝为先。
母亲以往要求，他做不到便也罢了，但她这次动真格。
他不会再与左云接触。
“你只要答应了娘这一个要求，娘日后再也不会有别的要求。”杨氏虚弱地任由儿子抱住。
纵使心中悲痛，萧承泽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他从娘亲那拿回了白玉腰带，狠狠摔在地上。
萧承泽莫名其妙哭了起来，泪珠一滴滴往下掉。
他记起第一次见到左云，她如天仙下凡一般，扑通扑通，莞尔一笑，撞进他的心里。
他弯下身子，无比急切地捡起地上的白玉碎片，碎片锋利，划拉在茧子布满的手掌心，留下一抹刺眼的血红。
这几日他再也没离开过娘亲的院子，他要照顾受伤的娘亲，并且，更重要的，他不知如何面对左云。
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确定，他无需解释什么。
但他们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的，真的存在吗？或许没有。
他一介武夫，只会避而不见这一个方式。
既然不见，那娘亲安排谁与他成亲，已经不重要了。
于他而言，除了左云，其他人都一样。
云妹妹温柔体贴，看向他的眼神真诚，美貌举世无双。
这世上又有谁能与她媲美呢？
萧承泽苦笑，来到娘亲说的钟楼。
“萧三郎。”苏妍儿柔柔道，她早已在此处等候。
“嗯——”一直低着头的萧承泽抬眸，眼前的女子身穿淡黄色分式裙摆。
肤色不白，眼睛不温柔。
只有那嗓子说起话来还算令人悦耳。
萧承泽摇了摇头，停止心里评头论足的想法。
两人聊了聊福华寺的风景，苏妍儿作为太傅孙女，所看到的眼界自然不只是美景。
他们又谈起近日京城局势。
苏妍儿恍惚地叹了一口气：“天灾人祸，我大周朝四处流民四起，京城眼下还算安静，不知何时这股暗流就会猛地爆发出来。”
萧承泽点点头，深有同感。
他最近常常在练武场门口见到一两个乞讨的流民，一瘸一瘸地走路，拿着个破碗，有时连吆喝的力气都没有。
可怜得很。
他们的想法相似，萧承泽忽然放松下来，苏妍儿虽柔柔的，长得也只是能看得过去，但她更关心大周朝局势。
他有种久别战友的感觉。
可惜那不是喜欢，他真正喜欢过一个人，他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小心翼翼，雀跃无比。
苏妍儿忽然笑出声。
“三郎，看那处，有个女子似乎对我们很好奇。”
萧承泽应声俯视看去，却见低处那双含水的杏花眸子怔怔地看他。
那双杏眼错愕无比，来回看了看他旁边的女子，随即低下头。
但很快那双眼再次抬起，已然微微红了眼，满含泪水。
“她怎么哭了？”苏妍儿止住笑声。
“不知，也许是占卜婚事的卦象并不好。”萧承泽急急别开眼。
他既懊恼又开心。
被云妹妹撞见他在同别的女子相看，意味着他们彻底没机会了，云妹妹必定会对他失望。
但她此时哭得如此伤心，是否她真的很喜欢他？
他心中没有答案。
只是他再抬眼看，对方已然不见踪影，连带着那盏油灯也一并消失。
左云狠狠擦了擦眼泪，很快恢复好情绪。
她哭，是因为第一个花费如此大心血笼络的男子，竟将她的心意践踏在地上！
更重要的，她要让萧承泽有愧于她。
“金钗，这盏灯好好替我守着，千万别让它灭了。”左云走到了一处小溪流边。
吹吹风，凉飕飕的，刚好可以吹散她脸上的泪珠。
银玉气得不行：“亏奴还以为三公子对小姐一往情深，小姐生风寒大病那日，他还拿白玉腰带送你——”
“白玉腰带？我从来没收到过，你为何现在才说？”左云思绪有些模糊。
“啊……对不起小姐，近日发生太多事，白玉腰带当时被二小姐拿走了。”银玉捂着脑袋，不敢再说话。
她见主子难受得紧，不想她再为此事烦心。
“也不怪你，左瑶想抢，你也争不过。”左云叹了一口气，略施粉黛的她唇部红润有光泽，肌肤雪白，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的。
“二小姐拿着白玉腰带定会不安分，想办法针对您。”金钗提醒道。
左云倏然回过神来，怪不得三夫人见她的眼神与往日不同。
多了恨意和厌恶。
左瑶定是和杨氏有勾搭。
“姐姐在这干嘛？”
那道从小听了无数遍的，几乎没有太大变化的音调语气再度在左云耳边响起。
“不关你事。”左云冷下脸来。
还好她的双眼早就恢复如常，不会叫她察觉出异样。
“姐姐不会真以为能攀上王府的高枝吧？”左瑶哼的一声，“妹妹早有自知之明，就咱爹这实力，走到哪都被人嫌，可你却没有眼力见啊。”
左瑶说着，抬起肌肤天生黑黄的双手翻看，昨日刚涂抹的紫色蔻花汁指甲。
可左瑶不知道，这大紫色，更显黑。
“多谢妹妹提醒，希望妹妹的自知之明也能用在别处。”
“对了，你如此说左向明，他从小疼爱你，知道你来了京城便嫌弃他的出身吗？”左云讥讽道。
天生的白眼狼。
那也不错，昏庸无道的爹总不能养出一个好女儿来。
后面有人过来了，大喊大叫的，声音越来越近。
“公子！公子别跑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家丁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追不上我！”
左云耳朵微动，没再与左瑶争执下去。
若是出现的公子家世不错，她也许可以考虑一下。
没了萧承泽，她随时换人。
但一回眸，左云彻底是死了心。
她也是从这一刻才明白，不是所有公子都是风度翩翩，也有大腹便便的。
映入眼帘的这位，若是没仔细看，光从远处弱弱看第一眼，还以为是谁家农夫养的，细皮嫩肉的肥猪跑了出来。
左瑶那边的眼神早已从期待变成默默翻白眼。
家丁累出一身汗，不好意思道：
“两位姑娘，实在无意打搅，我家公子顽劣，还请见谅。”
左云抽了抽嘴角，这样一个牛高马大的男子还能顽劣？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这公子脑子不太灵光。
“不碍事，我们姐妹恰好聊完了体己话。”左瑶温柔笑笑：“见公子英勇无双，敢问是哪个府上的？若下次有机会见到，还能有伴作陪。”
“我姓万，万昌！”万昌很激动，忍不住拍拍手跺跺脚，“这位姐姐，你好漂亮，可不可以做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