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周遭是一眼望不尽的密林。
许疏印拎了一壶酒，半曲着膝盖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手中还来回摩挲着姜柠随身携带的串珠。
若先前他还能骗无霜和卫言，那么现在他却骗不过自己。
从知道姜柠被掳走后，他的一颗心便再也未放下，脑海中杀意盘旋，甚至只想提剑闯入南疆大营，取戎烈的项上人头。
那个从小就护着他的小丫头，如今他却没有护好。
想着，许疏印苦涩一笑，仰头灌了口酒。
他丹凤眼半挑，精致的五官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惊艳。
长公主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许疏印的模样，心神震动。
“谁？”
许疏印目光陡然凌厉，朝着这边看来。
长公主顿了顿，“许掌印。”
许疏印面带诧异，将酒壶放在一旁，多了几分恭敬，“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就这么瞧着他，手却在微微颤抖。
婉娘那孩子如果活了下来，应该也和许疏印一般大。
“长公主？”
许疏印的声音将长公主的回忆拉回，她眨了眨眼，“许掌印可介意我坐在此处？”
许疏印微愣，却还是让出了半边位置。
“长公主
放心，明日千情阁的人一到，我和卫言便会启程渡赤水，柠柠她……”
长公主轻轻笑着，“掌印先前已经说过了，我信你。”
“那？”
许疏印一时想不清长公主此来的用意。
长公主细细瞧着许疏印的眉眼，“不知许掌印可曾认得先皇后？”
许疏印显然没想到长公主会突然发问此事，身子明显一僵，死死捏住了手中串珠。
他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我曾听柠柠提过一次，能让长公主殿下和柠柠都如此记挂，想必是个很好的人。”
“是啊。”长公主看向远处，“婉娘和我乃是至交，从小到大的姐妹。”
“婉娘入宫前，我们便时常小聚，可自她入宫后……”
长公主轻叹一口气，“她那样的柔弱性子，在宫中占不到半点好处。”
许疏印眼睫垂下，如墨般的瞳眸有种湿漉漉之感，浅浅道，“先皇后娘娘若知道她离世后这么多年，依然有人将她放在心上，想必是高兴的。”
“四皇子若是能活下来，想必便和你一般大了。”长公主端详着许疏印眉眼，“说起来，小时候四皇子和我家柠柠还常常在一
处玩，柠柠每次回来侯府都要提起。”
许疏印勉力克制着心中情绪，“是么？柠柠倒是没怎么说过此事。”
“她不说倒也正常，毕竟那会儿还太小了。不过四皇子云疏那孩子我见过几次，长得更像他母亲，眉眼精致，从小便更像个女娃，身子孱弱，为此没少受宫中人欺负。”
长公主盯向许疏印，“细细看来，掌印和四皇子的眉眼还有几分相似。”
许疏印心神一震，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恰好卫言从主帐中掀帘而出，闻言就是一笑，“长公主怕是误会了，许掌印如此身手，和当年的那孱弱的四皇子可是天壤之别啊，不过他二人眉眼确实有几分相似，误会了也实属正常。”
有卫言这么一打岔，许疏印刚刚被撬出的那么一点裂痕很快又消失不见。
长公主看了看二人，别有深意道，“卫小将军久在岭南，当年和四皇子也是好友，想不到如今竟还和许掌印相识。”
卫言摆了摆手，“嗨，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前些年我回京给陛下复命，不小心惹恼了陛下，还是许掌印帮我在陛下面前美言了几句，这份情可不得不承啊。”
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左顾右盼，恰好看到了一抹希望，“长公主，姜侯爷好像在那处往过瞧，想必是找您，天色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许疏印也微微欠身，目送着长公主离去。
这么片刻的功夫，他背后已出了一层冷汗。
卫言缩了缩身子，忍不住感慨道，“长公主不愧是长公主啊，这才见了两面就起了疑心，当真可怕。”
他顶了顶许疏印胳膊，“怎么样，小爷我来的及不及时？”
许疏印嗤笑一声，“你方才转移话题的本事，可真是这么多年都没点长进。”
“嘿你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呢！要不是我怕你暴露才出来帮忙，你现在恐怕都……”
卫言的话还未说完，许疏印就已经笑着将酒递过去，“行了，知道你一心爱慕我，请你喝酒。”
卫言，“……”
他就多余过来！
——
翌日，天近黄昏。
果然如许疏印所说，千情阁的人都赶在天黑前到了营帐处。
因为千情阁行事隐秘，平日里能不暴露模样便不暴露模样，所以大都佩着面具，亦未在众人面前现身，只悄无声息地入了许疏印所在营帐。
“见过阁主。”
许疏印早早换上了一身玄衣，墨发高束，周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微微颔首，看向卫言，“人到齐了。”
卫言大致给来人介绍了一下情况，以及戎烈所在营地之地形。
姜侯爷沉吟片刻，“许掌印，戎烈那边恐怕是准备周全，千情阁的人虽厉害，可很难抵得过对面一万精兵啊。”
许疏印挑唇一笑，“谁说我要让他们去和戎烈对战了？”
他冲卫言抬了抬下巴，“南疆皇宫的地形你可熟悉？给他们讲讲。”
卫言最先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妙啊，千情阁的人都是精锐，潜伏入宫中确实神不知鬼不觉，戎烈那直肠子定然想不到。”
他颇为激动地拍了拍大腿，勾着为首的人来到地图前，“来来来，我给你们细讲。”
卫言那边和千情阁的人做着部署，许疏印便懒懒倚在一旁擦剑，瞧着虽然赏心悦目，却莫名带了几分瘆人。
姜止行咽了口唾沫，底气也没先前那么足了，“那个，今夜的行动，你不然把我也带上？”
“小妹深陷敌营，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许疏印挑眉，抬眼看向长公主和姜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