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公主往侍卫营这边来了！”江燕白站在门外来报。
黎真然睁开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手指上看去。
还好，天黑一过，他便能从妖变回人。白天黑夜两副不同的面孔，只要他不随意透露昨晚经历的事情，公主殿下也不会有所察觉。
他拉起衣架上一件墨色衣袍穿在外面，理了理袖口再系好护手，衣领处打好绳结，对着镜子比照一番，打扮规整后才出门而去。
侍卫营里光线昏暗，不等旭日东升，一日复一日的魔鬼式训练便开始了。
“头儿！”
见到指挥使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会丢掉手里的兵器，向他行礼问好。
黎真然冷淡地瞥了江燕白一眼，问：“公主呢？”
江燕白挠挠头，脸色刷一下红透了，一时之间他不知从哪说起。
“公主何处？”他复问道，言语里自是对他的磨蹭失去耐心。
“公主她……去看颜清让了！”江燕白垂下脑袋，十分低声下气地回答。
他知道他只要把这句话说出去是何后果，不过今早起来公主便告诉他，“让你们指挥使帮各自的事去吧！以后少往公主府这边去！”
他再是迟钝，也听得出公主话里的意思。
不就是对头儿感到厌烦了吗？
公主直奔颜清让而去，这说明了什么，公主已经移情别恋了！
“公主还说，日后……你也不必再往公主府去了，她怕外人看到后误会！”江燕白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态度已经卑微到了泥土里。
果不其然，江燕白略微抬眸便看见头儿扬起的手掌，他吓得后退两步，危急关头他灵光一闪，连忙搬出公主充当挡箭牌，“头儿，话是公主亲自说的，我只负责收钱带话！再次声明，与我无关！”
侍卫营的另一边，李小娴寻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手里端着一壶茶，一边自斟自饮。
身后响起稳重的脚步声。
她知道，一定是他来了！
她恍然回想起昨晚对白狐的承诺，一定要远离黎真然，从此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她这个人素来诚实守信，说话算数，说不理会黎真然，便真的以后都对他不理不睬。
黎真然坐在离她最近的台阶，看着她近在咫尺处的背影，他很想开口。可如今的他满脑子装的全是她昨日鄙夷嫌弃的眼神和冷冰冰的话语，一颗心顿时好纠结。
“公主……”良久之后，他鼓足勇气主动搭讪。
李小娴扭过头，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似是对他的嘲弄。
“打住，本公主不想听你说话！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本公主已经另有新欢了！”
公主已经另有新欢？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没有惊讶，仿佛这些事都已经见多不怪了。
“公主还在为我昨天的语气而生属下的气吗？”他问。
“对！我不喜欢你！”她肯定地回答，“不喜欢你仗着是我娘身边的故人从而处处管着我，我乃一国公主，我想做我喜欢的事，给我自由爱我喜欢的人，有错吗？”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足以见得公主在这短暂的相处里，已经恨透了他。
可是他又何尝不是恨透了自己！
她垂下头，双手抹掉眼角的几滴虚无的眼泪，她数次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可在这一刻，脑海里回想着太后那些话语还是情绪失控，默默共情这个男人。
他起身向她走近，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她向另一处挪去。
他亦步亦趋地跟过去。
“公主，这是何苦？”
李小娴揉着酸痛的眼眶，“不知为何？总之希望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他不禁猜测道：“是颜清让吗？”
她既然不喜欢晚上的他，也不喜欢白天的他，那她一定是移情别恋了！
“本公主答应过他，只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本公主就不能失信！”
“啊？”黎真然懵了，她昨晚见到了他夜间的真容，唯恐避之不及。怎的今日还记得那般清楚？
可他昨晚话里说的让她远离的人是二皇子明焕，怎的到她这里就理解成她要远离他了？
黎真然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他擦去地上的灰尘坐在她的身边，对于他的靠近公主竟也不介意，公主当真是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
“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别来靠近我，我便原谅你了！”
公主要他答应？这话说着怎么都很烫嘴。
“好，属下答应你！”
“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一场秋雨一场寒。
破败不堪的屋顶未经修理，屋顶已然开始漏水，几滴清水打在红墨脸上，她睁开眼眸如梦初醒。
她看着宿主米其的母亲莫氏为她热了一碗汤水，对待她像自己的女儿一样，看着她忙里忙外的背影，与不娴熟的做菜手法，她心里难免会感动。可她终究不是人类，她是妖，便难以与人类共情。
“其儿，你醒了？”莫氏笑着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温水。
红墨带她从牢狱里逃出生天那一刻起，她们母女俩便一直在逃，一直在躲。鹿城里里外外都布满了官府的眼线，她们哪敢现身作恶，只能躲在犄角旮旯里苟且偷生。
红墨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太无趣了！
她看着自己涂满蔻丹的长指甲，舔了舔嘴唇，她好想杀人怎么办？
“醒了，可我感觉这场梦做了好久！”她扫描着四周，心不在焉地说道。
这里的环境，只能用简陋两字来形容。
茅草屋内没有温床，没有锅灶，甚至连个落脚的干净地方都没有，遍地都是蛇虫鼠蚁，她最反感的小生物！
“其儿做了什么梦？”
莫氏还是难以改口，一直叫她其儿。
红墨邪肆一笑，笑得是那样的惨淡，“我又梦到我们重新回到了那片丘陵，又回到了我们生长的故里，梦到我们回到了十八年前。祖辈曾说那棵因兰树百年后会开出美丽的花，可我至死都未看见花开。梦到了如果没有那场谋反，我将身披十里红妆，成为他的王后……可惜，这些都只能在梦里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