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当中的血腥场面并未开始，小喜鼓起勇气观察起栾秋容的一举一动。
见她拿着纸笔细数小川身上的伤口，他也作势加入进来，努力克制着自己想吐的冲动，将口罩戴好，凑过来帮忙。
小川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有生活反应，几乎全身都是死前造成的，在小喜的帮助下，栾秋容借助尺将小川身上的伤口全部记录下来，这才拿起一早放在一旁的手术刀，比划着准备开膛
手术刀在手，栾秋容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小喜道：“提前说好，要吐出去吐，决不许吐在屋里。”
小喜本能的点头，栾秋容转身，那股冷漠的疏离感再次出现。
小喜站在侧面，只能听到一阵像是划开猪皮的声音，栾秋容背着身，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他鼓起勇气往侧身迈了一步，昂头望过去。
台子上血淋淋的一片，栾秋容的双手都放在小川肚子里不知道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呕——”
胃里一阵翻涌，小喜连忙捂住嘴，弯着腰朝门外狂奔。
栾秋容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体外的摔伤导致肋骨折断，刺进了肺里，除此之外，体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小小的身体，胃里空空如也，连顿饱饭都没来得及吃。
栾秋容原以为身上的几处伤口是跌落山崖时撞击造成的，但小川手臂前方的几处刀伤却格外明显。
手上的淤青十分严重，上面还带着些花纹烙印，就像是谁曾狠狠在上面碾压过。
一个时辰以后，经历了小喜四次呕吐后，栾秋容宣告尸检结束。
经过一天漫长的折腾，栾秋容从小屋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小喜收拾好自己的呕吐物，小跑着来迎接栾秋容，眼巴巴的等待着栾秋容开口。
“小川他到底是...”
栾秋容沉默着，月光之下，她的脸色极其阴沉，第一眼看到的小喜吓了一跳。
“...姐姐？”
“我出去一趟。”
栾秋容什么都没说，只吩咐小喜把东西都收拾好，便转身干脆离开了。
借着庄侯的人，栾秋容在一家妓馆再次见到了早已经喝的醉醺醺，走路都需要人扶的梁克山。
小喜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栾秋容回来的时候脸色比出去的时候更阴沉了，几乎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回到了屋子里。
月色皎洁，院子里的大家都睡的十分安稳，屋子周围静悄悄的，栾秋容的脑子却始终无法停止，不断闪现着梁克山哭喊着说出的那些话。
脑子里的场景逐渐清晰，山崖之上，小川瘦弱的身躯悬挂在崖边，摇摇欲坠，手臂上的刀口不断渗出鲜血，顺着手臂的扭动滴落在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栾秋容所站的地方距离他不远，身边的几个小孩模样的恶魔笑得开怀，她低头望去，自己的脚此刻正踩在小川那努力伸上来的小手上。
剧烈的疼痛加速了体力的消耗，越来越虚弱的小川渐渐不再挣扎，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不要！”
栾秋容大喊出声，伸出胳膊试图抓住即将掉下山崖的小川。
猛地从床上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恍然意识到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境。
是梦境，却又真实的让人心寒。
今夜注定难以入眠，栾秋容下床听了下，院外一片安静，她闪身进了空间，试图用身体的劳累填满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先前种的小菜早就可以上桌，栾秋容细致的处理着，交错掐掉一些长得不错的，剩下的二次生长。
慢悠悠的做完这些后，她又把圈养动物的地方都好好打扫了一遍，给他们填满软草。
先前梨了一整夜的药铺也星星点点的长了出来，只等着栾秋容把店铺买下，一切便水到渠成。
栾秋容手上动作不止，脑子的思索却并未被打断。
周家世代做方士，在这个连皇帝都需要占星的年代，周家的地位很难动摇。
就连是县令丈人的赵家也与他们关系颇好。
而周家又是几代单传，只有周迟这一个独苗，不论是靠关系还是走律法，仅仅因为周迟杀死了一个庶人，恐怕很难获罪。
可小川又有什么错？仅仅是他身份卑微，他就该死吗？该被这群人渣折磨着，满怀着心里的善意无辜的死去吗？
栾秋容越想越愤怒，她愤然摔下手里的簸箕，仔细的思考对策。
一夜未眠，栾秋容今天起的格外早，天刚蒙蒙亮便起身在院子里转悠。
原以为会承受栾秋容愤怒的起床气的小喜进院就见到了栾秋容，有些开心的迷茫问道：“姐姐？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是有什么事吗？”
栾秋容扯了扯嘴角：“没有，就是睡不着了。倒是你，最近忙着学着管家的事一边带着新人，怎么还有精力起这么早？”
小喜松了口气，自从小川的尸体被找到，他就一直提着一口气。想找到小川死亡的真相，却又害怕这真相自己不敢承受。
只要不是什么坏消息才好，小喜愣了一会神，在听到栾秋容的疑问的时候才突然想起：“门外有人找您，说是您的老朋友，来恭贺乔迁之喜的。”
老朋友？栾秋容心中疑惑，几步绕过前面的池塘走进院子。
正厅上，蒋才良一边喝着茶一边四下张望，时不时还满意的点点头。
“这不是蒋老板吗？怎么有空贵步临贱地？”
栾秋容挂着笑容走近，挥了挥手，站在一边的丫鬟便退了下去。
蒋才良听到栾秋容的调侃哈哈大笑，放下手里的茶杯神神秘秘的道：“我这次来可是给小栾神医介绍生意的！”
栾秋容与蒋才良的生意一直围绕着山参，可这次他并没有叫栾秋容老板，而是称呼为神医，想必是身边有人生病，想要求医。
“横源楼老板给介绍的生意肯定不小，我可得好好听听。”
蒋才良眼睛都要笑没了，显然十分受用，上半身子往栾秋容那边凑了凑，像是怕被人听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