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秋容收回放在桌上的手，男人扑了个空，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一把擦掉眼角的泪花，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我不能现在治吗？还得再等五天吗？”
原本只是来寻求个安慰，却没想到竟真的能将自己的绝症治好，男人此刻心情复杂，更是急急切切想要印证栾秋容的话。
“你要是有时间，后天也可以。”
明天是和刘神婆约定的日子，他后天过来，晚饭由栾秋容安排准备清淡一些，早上禁食刚好可以手术。
“名字？”
栾秋容提着毛笔，纸上是她自己制作的病例表。
“我们老爷是东镇上的庄老爷！”
小厮仿佛被这个问话触发了被动，立刻提起胸膛竖起大拇指一脸骄傲。
“整个镇子——”
小厮正打算一一细说自家老爷的丰功伟绩，后腰却被狠狠踹了一脚，直接凹成C字状，回头委屈的看向自家老爷。
对上老爷的眼神，小厮才发现坐在那的小丫头眼里只有嫌弃。
“我叫庄候，在镇子上卖点小玩意。”
听到名字，栾秋容垂下眼眸，迅速在病历本上简单写明。
“那就后天，什么时间来都行，不急。”
“好好好！那我后天一早就到！”
虽然栾秋容的语气斩钉截铁，但男人心里终究还是有个疙瘩，没有完全治好，依旧不敢全然相信栾秋容的话，说完这句话后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在外面提心吊胆的不知等了多久，久到小喜的腿都有些麻木了。就在他以为还要很久的时候，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两人走出来的一瞬间，小喜猛的冲了进去。
栾秋容坐在桌子后面，正在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禁锢的东西脱下来，转身弯下腰清洗自己的双手。
“你…”
“你的手臂还没好，怎么不去休息？”
明明是背对着，栾秋容连头都没抬，小喜却还是脑补出了栾秋容那冷淡的眸子。
刚刚紧张的情绪一瞬间放下，小喜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
“外面还有三个病人，你准备一下。”
只撂下这么一句话，小喜便转身匆匆走了。
栾秋容仔仔细细的洗干净自己的双手，回过头的时候下一位病人已经坐好了。
太阳即将落山，近处的树梢上落着一群麻雀在叽叽喳喳，栾秋容总算是迎来了小院初诊的最后一个病人。
四五十岁的模样，一身深棕色宽袍，头戴方巾帽，手上拄着拐，脚下不慌不忙，一路走来，一直在四下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栾秋容看似漫不经心的在收拾东西，实际上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来人。
脚步沉稳、步伐坚定、呼吸均匀、气色红润，从外表来看，不像是有什么病症的人。
“坐。”
很多病症外表并不能看出端倪，具体还是要结合脉象仔细查看。
栾秋容低眉给桌上的东西归位，余光却瞟到那人后面有什么东西急急过来，抬眼才注意到是两个小厮搬着一个太师椅稳稳放在那人屁股后面。
那人咳了一声，拿起自己的拐杖稳稳放下屁股。
这阵仗，栾秋容有些无语。
“哪里不舒服吗？”
“你是大夫，这些不应该由你来告诉我吗？”
那人双手交搭在拐杖上，撇着嘴角，一脸审视的看着栾秋容，仿佛是来给栾秋容发考题的导师。
声音沉稳有力、底气充足，栾秋容听到反问一怔，随即将桌上的脉忱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将手腕放上来。
那人不仅没伸手，反而身体向后，直接靠在了太师椅上。
两边小厮一站，栾秋容一度觉得自己像是受审羁押的犯人一般。
就像是压着最后一分钟要讲最后一道大题的老师一般惹人讨厌。
栾秋容的耐心瞬间降下，皱着眉与他对质。
见栾秋容一直不吭声，那人才出声道：“都说这有个小丫头是神医，那不知道神医看出了什么名堂了吗？”
中医本就讲究望闻问切。脉不给诊，问不搭话，却在这里反问栾秋容，显然是在故意为难。
耐心等到院中最后一个才进来诊脉，显然不是为了砸场子。
预想中的心急恼怒没等到，这位年纪不大的小“神医”竟也往后一靠，随意的上下打量他。
“不知您贵姓，只是想忠告您一声。双腿无疾，不建议长期依赖拐杖，否则反而会生出许多问题。”
瞳孔微缩，显然没想到栾秋容一针见血的说出了问题。
“还说什么神医？我这双腿没有拐杖根本无法行走！”
男人手中的拐杖猛的敲击地面，咚的一声，像是一个笨重的东西从高处滚落。
“怎么了？！”
门口的小喜突然闯进来，看向男人的眼神中充满敌意。
栾秋容没有驱赶小喜，而是直接开口道：“我那屋子的门槛不低，你声称没有拐杖无法行走。但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却将手里的拐杖收了起来。”
“这说明你认为拐杖是一种阻碍，而非助力。”
刚刚还一脸愤怒的男人此刻神情复杂，皱着眉一声不吭。
“人在坐下的时候腰腹和双腿是最需要承重的，你在这个时间依旧拿起了你的拐杖，还需要我解释吗？”
栾秋容的声音冷冷的，靠在椅背上一脸胸有成竹，仿佛这些只是平日里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太师椅上的人久久没有吭声。
他这么多年遍访名医，总是会遇到一些招摇撞骗的。多年来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查验方式。
他一开始拄拐只是彰显身份的一种习惯，直到他意识到可以在拐杖上做些文章。
不少所谓的“名医”一见到他拄拐目光便全落在了他的腿上，不由分说的开始给他“治腿”。
所谓的那些名声，不过是哄骗人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原以为这个小丫头也是如此，但没想到她竟只凭走的几步路便全都看了出来！
整个屋里除了栾秋容，所有人都陷在一种震惊的情绪中，连呼吸都停滞了一般。
咚咚
栾秋容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还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