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去而复返的林听晚,顾清辞一向聪明的脑子第一次理不清因果道理,就这样盯着小姑娘越跑越近,在自己眼前站定。
“顾清辞。”
“嗯。”
顾清辞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林听晚带着质问的语气,脑子却一堆杂念。
不知道是因为来回跑了一通,还是因为刚刚被吓到了,林听晚脸颊有些红晕,额头微微出汗,晚霞在她背后也像陪衬,顾清辞头一次感觉夕阳确实让人沉醉。
“顾清辞。”
“嗯。”
林听晚越喊越生气,她已经很卑微了,刚刚明明是他差点要把她掐死了,他居然还在这敷衍她。
越想越生气,甚至有些心寒,她对他这样掏心掏肺,难道反派就是反派,注定不会因为这些微末时期的感情牌而有所改变吗?
但是她都已经低头回来了,只要他哄哄她,说些骗人的话,她也是会原谅他帮助他的,毕竟她就是来拯救他的。
可是......他好像是道歉了。
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人是个木头吗?
“还疼吗?是我的错。”
不等她继续胡思乱想,顾清辞将她手中的药箱接过,十分正经地给她道了个歉。
“我没看清是你,你知道的,之前很多人捉弄我,我总是会这样做好防备,下次我一定注意,你放心,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顾清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坦诚地说出来自己想说的话,既然已经决定将眼前的人纳入自己人的范畴,那互相信任和充分的沟通就是一定需要的。
虽然在他之前的人生中只有敌人和自己,上级和下级这种关系。但是没关系,将书中的理论付诸实践一向是他擅长的事情。
“没关系,我都懂!”
话音刚落,刚刚还神情沮丧的林听晚终于露出了笑脸,好像是顾清辞说了什么夸赞她的话一样,眼睛亮晶晶地说着最温暖的话。
短短六个字,听得顾清辞心都化了。
怎么这么好哄啊这姑娘。
被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其实自三年前唯一的嬷嬷去世之后,他就基本没有感受过这样纯粹的感情。
他自小一路摸爬滚打,从明白自己若不强大自己,那便永远命如草芥之后,他就不太需要这样虚无的情感。
多余的情绪对他来说只是负累。
他从能够溜出宫开始,便一刻也不停的开始吸取一切能吸取的养分,读书明理他便夜以继日挑灯夜读,武能护体他便想办法练武。
他似这深宫中无名的野草一般疯长,只为给自己保留一些尊严和活着的希望。
而一个皇子的尊严和活着的希望就是那个位置。
谋划了三年,也不再是那个仍人宰割的鱼肉,但是离有竞争力还差了太多太多。
好在林听晚给了他一个在他那个好父皇那刷存在感的机会,让他不必用原本计划里那个有些风险的法子。
又是林听晚,她从未伤害过他,甚至他从未在她眼里看见过同情。
她就是那样真挚地将他放在同等的位置,可她是那样尊贵的一个姑娘。
而他,是那个暗处的人,卑微无能。
他的眸子暗了暗,提着药箱的手也紧了紧,看见林听晚去而复返的高兴荡然无存,情绪明显的低落了下去。
林听晚有些无语,顾清辞其实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不知今天是怎么了,情绪起伏这么大。
但是她向来是看得开的,也许是因为有这份缺心眼的劲头在,这才让她总是能毫无负担地去面对每个反派。
毕竟,真诚才是必杀技。
顾清辞虽然一副冷淡的模样,但是却十分上道地引着她往里走,然后打开药箱开始给她上药。
没有多说什么,顾清辞就这样无言地做着他想做的事,林听晚也就任由他推着坐下,然后仰着头,露出有些怖人的伤。
离受伤其实没有多久,伤口此时还是很疼的。
明明药是她拿来的,但林听晚感觉这药加了一层顾清辞的加持之后,像是如有神助,有奇效一般。
温热的指腹带着凉凉的药膏,轻柔地在脖颈打圈,火辣辣的痛就这样被揉去,变了凉凉的痒。
林听晚抬眸看向专注给她上药的顾清辞,烛火映照在他脸上,她突然想到一句古诗: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隐秘的心思只在这样朦胧的时候才若隐若现。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有她知道这样美好的人,只有她此时想要告诉所有人他的好,这种心思她也所不清楚是什么,是该埋藏在心里永远不说出来,还是就这样慢慢地依靠时间娓娓道来。
少年眸子里像蒙了层雾一样,看不清眼里的神情,自然也就感受不到此时顾清辞内心的汹涌。还是那张俊俏的脸,还是那个冷淡的表情,但林听晚就是感觉到了不同。
从前顾清辞是不会以一个邀请的动作引她入房中的,更不可能主动给她上药,她这是成功打入顾清辞这边啦?!
越想越激动,林听晚直接脱口而出:“讨厌一个人是不会这样的。”
顾清辞不明白这姑娘脑回路又到了哪里,不明所以:“嗯?”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不对?”
他不懂为什么林听晚这么执着于和他当朋友,靠近他这样的人只会变得不幸,下意识就想要否定。但是看着林听晚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满心满眼都是对他接下来回答的期盼,终究还是说不出违心的话。
“是,林听晚和顾清辞,是好朋友。”
不是随口的应和,也不是一个嗯或者点头打发。
而是异常正式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像是在许下什么誓言一般。
少年指尖轻柔地略过脖颈,林听晚仰着脖子望着顾清辞还有些清瘦的下巴,透过烛火逆着的光,林听晚似乎看见了这个浑身是刺的少年,最温柔的一面。
窗外的寒风仍然刺骨的凉,只是今年这阵萧瑟的风吹终于没有吹进和华殿的灯影幢幢。
第一次,顾清辞觉得他有点喜欢上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