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备森严的大梁皇宫之中,五个北苍小卒全部横死在钟灵宫与御花园的宫道上。
死状之惨烈,让人触目惊心。
童振只看了一眼,便双腿发软瘫在了地上。
杨永文当机立断,大手一招让人把通往此处的宫道全部拦起,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今日宫宴,京都的官宦世家几乎都已入宫,在想出对策之前,若被传扬出去,北苍定会借题发挥。
杨永文上前,亲自检查他们的伤口,紧抿双唇,暗道一声好手段!
尤其是脖颈被扭断的那人,一只眼睛成了血窟窿,而另一只惊恐瞪着,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看到了什么恐怖之事。
好在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宫里太监的衣服。
杨永文目光阴冷,脑海中瞬间闪过十几种应对之策,瞥见像只鹌鹑缩着脑袋的童振,冷哼了一声。
随后扭头吩咐道:“这里临近御花园,把一个时辰前在御花园做事的宫人全部抓起来,细细审问!”
“还有,把这五人一并抬去殿前司内狱,动作要快!”
随着他一声令下,滂沱大雨中,脚步声四起,但都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命令。
杨永文拍了拍童振挂满雨水的大白脸,一脸嘲讽。
“童公公也不是没见过死人,何必如此!我还是要去请仵作验尸,此处痕迹便交给公公处理了!”
童振微微回神,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杨大人慢走!”
杨永文白了他一眼,一手按住腰间剑柄,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但他走了几步,再次折了回来。
见童振呆坐未动,便朝他身后撑伞的小太监努了努嘴。
“你,去找些嘴巴严的,手脚麻利的,把此地血污洗刷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哦,对了,如果有谁嘴巴不严,走漏了风声,着人绑了送去殿前司,我自会让人处置!”
那小太监双眼清澈,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不等童振答应,俯身把伞柄往他手里一塞,一头扎进了茫茫雨帘中,眨眼间便看不见了。
童振听着嗒嗒脚步声走远,一把扯住了杨永文的衣角。
“杨大人,你别急着走啊!这贺姑娘还没有找到,老奴这没法跟贵妃娘娘交代啊!”
杨永文眯眼朝钟灵宫看了一瞬,居高临下道:“公公好糊涂,文武百官,高门女眷,北苍使臣正要离宫,这个时候,是一个女子重要,还是皇宫的安全重要?”
说完,便不再管童振迷茫的神色,甩开他的手便离开了。
童振自幼净身入宫,可不会把杨永文刚才那一瞥当作看景,这宫里的人,一颦一笑一步一摇都藏着大学问。
待干儿子福禄领人回来后,童振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厉声呵斥:“龟儿子,你到底听谁的?去,找几个胆大的,进钟灵宫看看!”
宫人们冒雨洗刷着地面,一个个噤若寒蝉,甚至不敢看彼此的脸色。
童振看到不知何时躲在假山后的宝翠,被吓了一大跳,“你何时来的?”
宝翠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童公公,娘娘想知道,贺姑娘可有找到?”
童振望了望天,“你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换做是你,还能站立雨里傻等不成?”
“你!”宝翠剜他一眼,“童公公,你这差事来之不易,你也不想这肥差落到别人头上吧。你好自为之!”
看着宝翠愤愤离去的背影,童振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福禄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抖着干瘦的身子,“公公,里面有发现。”
童振哼了一声,“走,进去瞧瞧……等一下,去找杨大人过来,就说在钟灵宫发现了贺姑娘。”
福禄不解:“可是小的没敢进去看,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在,只是看到几个脚印而已。”
童振抬手就想扇他,“蠢货,你不把话说实了,杨永文会过来吗?你个黑心肠的龟孙子,是不是嫌干爹命长!”
福禄头一歪,匆匆地跑开了。
……
贺兰絮悠悠转醒,睁眼便见沈域目光涣散地发呆,环顾四周后问道:“殿下,我们现在何处?”
沈域往她身上扯了扯一股焦糊味的被子,“钟灵宫,我母妃的寝殿。”
“那你母妃……”
贺兰絮问到一半,才想起钟灵宫连同他母妃早就不在了。
雨声淋漓,水痕顺着黑乎乎的窗沿往里淌,贺兰絮发现整个宫殿,除了他们二人坐的石台,无一处干爽之地。
手上的金簪已被解下,绑带胡乱绕在腕间,看得出此人当时心境不平。
她摸了摸发髻,想说点什么。
却只垂眸道:“殿下救我一命,这恩情我一并记下了!”
沈域与她隔着一人的距离,恍若未闻,盯着破败的门窗道:“你今日闯了大祸,你可知道?”
贺兰絮不悦皱眉,“殿下有所不知,那五人动手之前,有宫女故意引我来到此地,还冲我撒了一把细粉,害我差点死于北苍人之手!”
“换做是殿下,又当如何,难道会跪地求饶,任他们践踏凌辱?”
越说越气,贺兰絮一掀碎到掉渣的被子,下了地。
沈域眸色幽暗,似乎在揣摩她话的真假。
贺兰絮见他不应,继续说道:“顾贵妃召我入宫赴宴,我没多心,她让我换上这身长裙,去御花园走走,我便听了……”
她话还没说完,手臂骤然一紧,身体歪斜倒在了沈域曲起的腿上。
“别动,还是先想想如何脱身吧?”
沈域胸膛火热,两人隔着湿透的衣裳一撞,都沉沉闷哼了一声。
这时,风声夹带着人声灌了进来。
“杨大人,皇宫护卫之责在你,我只需要找到贺姑娘,别的事绝不过问。”
“童公公谦虚了,殿前司没找到的人,此番被你找到,我定会在官家面前为你邀一功!把门破开,仔细搜!”
听到门前响动,贺兰絮心中擂鼓作响。
自己都没意识到,手紧紧攥住了沈域的衣襟。
沈域哑着嗓子,在她耳边道:“你伤在何处?”
贺兰絮快速瞟他一眼,颤声道:“我没伤,他们近不了我的身,长裙上的血都不是我的。”
沈域闻言,唇线微微抿起,“很好!”
随即探上她的肩膀,一路向上,撩过脖颈,摸至她的头顶!
刚才他把贺兰絮抱进来时,发现她裙子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只有少许残存,在裙摆处氤氲开来。
既是如此,那就好办多了。
贺兰絮心尖发热,蹙眉看他,“殿下你、你要做什么?”
沈域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贺兰絮听得杏眼圆睁,“这样,他们会信?”
“信不信由不得他们!”
沈域欠身,把她放平,然后将刚从她头上拔下的金簪放在她的右手掌心,大掌包裹住她的手,一点点握紧。
猝不及防把她的手臂摁在石台上,用力摩擦了一下。
皮肉之痛来的太突然,贺兰絮没忍住发出一声娇呼,大口哈着气,“好痛,殿下你……”
她的质问还未脱口,金簪尖端已扎入沈域的上臂寸许。
拔出时血流如注,顺着他的墨色衣袖滴了下来。
贺兰絮目瞪口呆,却见沈域一拍自己的大腿,勃然冷叱,“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本王,我看你是活腻了!”
怎么,说来就来啊?
贺兰絮惊得五官扭曲,眼露迷茫。
突然感觉腰带一松,长裙裙摆被撩到了膝盖上,贺兰絮死死抵住他压下来的上半身。
失声尖叫:“你……你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