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富民拒绝林婉玉的晚饭邀请，披上雨衣骑着自行车回宝塔村。
林婉玉回到家里，罗红英和莫春燕在清理鸭毛，打牌的两个媳妇已经回家去了。
林顺荣在屋檐下编竹篮，林文忠和林文勇则不知去向。
见她回来，莫春燕问：“秦富民找你有什么事？”
林婉玉回答她：“秦正的两个兄弟想平分那个院子，他叫他们给我补钱，就过来知会我一声。”
林顺荣听到，放下手里的活儿，气愤地说：“欺负人到这种地步？”
罗红英问：“你答应了？”
“我那个婆婆拦下了，说要给秦芸留着。”林婉玉兴致缺缺地回答。
“那你怎么想？”莫春燕问她。
“不想管，反正那个家我又不想回去。”
罗红英说：“怎么不管？你不想回去，也不便宜他们。他们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林婉玉掀眼皮看一眼罗红英，没有说话，回厢房去躺着。
晚上吃过晚饭，罗红英过来找她：“婉玉，明天公社有集，我想买几尺布，你跟我一起去，帮我参考参考。”
“你自己喜欢就行了，还要怎么参考？”下雨道路泥泞，她才不想去。
“你两个嫂子交了一些家用给我，我想给秦芸买布做身衣裳，你去挑布，钱我出。”罗红英说。
林婉玉用凌厉的眼神打量她，她这殷勤得过于突兀，实在叫人起疑。她拒绝道：“秦芸是外孙女，你用家里的钱给她买布做衣服算怎么回事？两个嫂子知道了又怎么看我？我有钱，不用你买。”
“那一起去呗，反正在家也没事。”罗红英继续劝她，“趁着赶集，把你屋里囤着的干米粉拿去卖了，不然刮南风要起霉的。”
林婉玉想起曾经许诺要给林婉华买新衣服，挣了钱也该兑现了。要是一直下雨，米粉也确实不能留太久。她扯了扯嘴角：“行，那就去吧。”
罗红英笑：“咱俩一起去的话，可以轮流挑担子，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林婉玉盯着她看：“你是真心对我好的？”
“如果我都对你不好，你还指望外头的人对你好吗？”罗红英说。
“对别人我可以防着，就怕你这样的亲娘，难辨真假。”林婉玉说。
罗红英怕自己说得太多会说漏嘴，叮嘱她做好干米粉的防水措施就离开。
……
清早起来，还下着毛毛细雨。泥路被雨水浸湿，有些泥泞。吃完早饭，林婉玉就跟着罗红英，挑上担子出门去。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达公社。
江河公社集市挺大，有两排盖瓦的棚子，供人们摆摊卖货，还有东西两条街，沿街的铺面大部分都做生意，有铁铺、修车铺、酒坊……
罗红英带着林婉玉在一个稍微敞亮的地方放下担子，把扁担架在筐子上，摆上干米粉。
顾家的米粉工艺好，粉条透明度高，看着就比较高级，一下就吸引好几个人围上来。
林婉玉向他们介绍：“这是从县城挑回来的，顾家米粉店做的，他们家做了几十年的米粉，经验丰富，手艺也比一般作坊的好。”
有人点头：“原来是顾家的，怪不得看着就不一样，来给我称二斤。”
卖东西就是这样，一旦有人先买，又是口碑好的东西，后头就会有人跟着一起买。
四十斤米粉，很快就卖完了，她便跟罗红英去买布。
买好布，罗红英说肚子饿，得去吃点东西。林婉玉疑惑：“从家里吃完早饭到现在，也不过才一个上午，怎么就饿了？”
“得吃点，不吃一会儿没力气走回去。”她说着便转身去了西街，林婉玉跟在后面同去。
她们进了一家卖米粉和米糕的店铺，要了两碗米粉。
吃到一半，林婉玉对面就坐下一个男人，看上去有快四十岁了，脸颊黢黑，身上的衣服沾了油污，手指的指纹和指甲缝里也有黑色的残留物。身上散发出一种油脂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她不以为意，以为也是来吃东西的，看一眼便低头继续吃。
旁边的罗红英跟男人点头：“来了。”
男人轻应一声：“嗯。”
林婉玉抬头看罗红英：“你们认识？”
男人笑着问她：“你就是林婉玉？挺不错的。”
林婉玉疑惑地看着罗红英，她介绍道：“这位是樊振东，在东街那边做鞋补鞋的。”
敢情叫她来赶集，是为了跟这个攀振东相亲啊？他年纪那么大，穿得又邋遢，竟然入了罗红英的眼？她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点头：“做鞋的？生意做得有多大？”
樊振东颇为得意地说：“目前江河有一半人穿的鞋子，都是我做的。我去年在东街新买了一座三开间的房子。”
“哦，看不出来。”林婉玉语气淡淡的。
樊振东直白地说：“我是手艺人，工作比不上铁饭碗体面，不过收入是不差的。”
馄饨店的老板在一旁说：“他呀，现在就差一个管家的婆娘。”
见别人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樊振东更加主动：“吃完了到我家里看看？”
罗红英想替林婉玉应下，谁知道她的嘴更快：“不好意思，我对你做鞋的手艺没兴趣。我家里还有事，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樊振东惊讶她的耿直，他看向罗红英：“她不知道吗？”
罗红英讪笑：“打算见了面才说的。”
林婉玉毫不客气地说：“不管你们商量过什么，只要我不同意，都不作数。”
罗红英试图劝她：“樊老板人还是不错的，你们可以多了解了解。”
“如果你开始就表明想让我跟他接触，我大概还有耐心多了解，但你把我哄到这里来，性质就不一样了。我怎么能相信，你们对我不会有歪心思？”林婉玉索性馄饨也不吃了，跟罗红英吵起来。
“我明着跟你说，你肯定不会来。”罗红英摆出那一套强硬的姿态来，“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我不用你对我好，行了吧？”说完，她从包里掏出五毛钱扔在桌子上，径自往外走去。
馄饨店老板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小声说道：“这姑娘脾气挺大。”
樊振东问罗红英：“你不是说她性格挺好的吗？怎么敢当众甩脸子？”
罗红英尴尬：“她平时脾气是挺好的。因为我事先没告诉她，所以她生那么大的气。”
樊振东有些恼火：“就她这样的，以后怎么跟我的两个儿子相处？”
“我回去会好好劝她的。”罗红英赔着笑说。
樊振东摇头：“我看你不一定劝得了。这样吧，强扭的瓜不甜，你把我先前给你的钱退回来，没必要再接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