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颇有种“难友”的惺惺相惜之感。
于是,她天天在他耳边嘀嘀咕咕。
“诶,你叫什么啊?家住哪里?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你要是平安回去,别忘了把诊金拿来哈,师父给你用得可都是名贵药材,加起来起码好几百两银子,我和师父可穷可穷,快养不起你了……”
“我嘴巴都说干了,你好歹说句话啊……咦,莫不是个哑巴?”
“这样吧,你看你也不能说话,人还黑乎乎的,我叫你小黑怎么样?正好我的小宝贝也快孵出来了,不知道什么颜色,你们还能做个伴儿。”
就算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陆遇宁也不尴尬,她天天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
或许谢昶宸自己都没发觉,他嘴是硬的,心和眼睛却极度实诚。
刚开始还能很顽强地不理睬,可后面心理防线逐渐坍塌,他开始在意,不自觉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今天早来了一刻钟、下午少说了两句话、又给他带了好吃的……
直到他眼巴巴地等着陆遇宁来看他,却只等来了一个消息,“小黑,我和师父要回家了……”
谢昶宸霎时愣住,所有的期待化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情绪。
她要走了……
陆遇宁问道,“你还有家人吗?没有的话可以跟我们走……”
“孤……我不能同你走。”谢昶宸兀自攥紧了手,他有父皇母后,有尚年幼的弟妹,他不能跟她走。
陆遇宁没在意他的拒绝,反而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原来你会说话呀!”
她还真以为是个哑巴呢。
“你声音还挺好听的,就是这长得嘛……”
如果不看那些嚣张可怖的痕迹,应该也没那么丑。
“听你口音像是盛京人,你父母姓甚名谁,我可以帮你写信回去,等他们接走你后我和师父再离开。”
“……不必麻烦,我已经请人捎了信。”
谢昶宸道,“这些时日多有叨扰,还请留下居处地址,回府后自当重金相谢。”
陆遇宁笑着摆摆手,“不用啦,当时是逗你的,我和师父又不缺这点银钱。”
好歹是神医谷的,哪次出手不是成百上千两银子,碰上个人傻钱多的富商,更可以大赚一笔。
“既然你有人来接,那我和师父就放心了,你等着,我去师父那里把药方给你,你回去后接着吃,脸上的痕迹自然会消退……”
她如风一般出现在谢昶宸的世界里,又很快消失,他都记不得是何时离去的。
只记得他缄默注视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还以为会有个正式的告别,到头来却连姓名都没留下半个。
等到暗卫寻来,“小黑”自然又变成了尊贵的太子殿下。
他能活着回去,端王的罪行毫无疑问被公之于众。
昭锦帝看到宝贝儿子好生离开,半死不活地回来,还是被自己勾结异族的“好弟弟”戕害,震怒不已,当即下旨屠了端王全家。
本来也不至于如此赶尽杀绝,但他的乖儿自从回去就魂不守舍,毒发后的身子也更加虚弱,一度缠绵病榻,多少名贵药材都难以弥补。
昭锦帝被心疼“蒙蔽”了双眼,下手就更加很辣,可是说是连端王府的鸡蛋都散了黄,确保无任何活口。
心疼之余,昭锦帝也极度懊悔,当时就不该听信国师的片面之语,这下子一线生机未寻到,反而愈发病重。
如果宸儿真的……他绝对要掀了安国塔的顶。
不过国师却坚称,太子殿下的机缘已至,必死之局已有转圜,只需静待时机。
昭锦帝将信将疑,但心中也抱有一丝期待,直到云神医到来的那一天,他才知道这所谓的机缘更牵扯着姻缘的红线。
怪不得宸儿时常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到晚画个不停。
原来出去一趟,竟是将自己的心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