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呜呜直叫,咬着祝淮的耳朵。
祝淮知道麻风剑士的大剑此时已经擦过了他的耳朵。
但他无暇顾及,他在这时仿佛缩成一点,附在长枪锋利的枪尖上。
眼前没有什么能再让他分心,他就像一支利箭,一支只管向前的利箭。
祝淮的精神高度集中,以他的视角看过去,世界都变得无比缓慢。
长枪的枪尖在缓慢又稳定地向前蠕动着,前方是麻风剑士血红风衣之下掩盖的黄铜胸甲。
这是他的终点,他的目标。
十厘米,五厘米,一厘米。
终于,银白色的枪尖触碰到了它为此奔袭的终点,枪尖先在弧形的胸甲上面犹豫的战栗了片刻,最后轻巧地刺进了金属外壳之下包裹的那团血肉。
说起来,三阶超凡者倒和一阶超凡者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同样不能违反物理定律。在经受锐器劈砍刺戳之后,都是同样一大团鲜血喷出来。
麻风剑士痛哼一声,祝淮同样感到臂膀传来的剧痛,这时麻风剑士沉重的巨剑同样斩切到了祝淮的半截身子,沉重的力道向外扩散,血雾飞溅,祝淮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一同化作碎片。
两位武士这时一同摔在地上,一杆沾满血迹的长枪从麻风剑士的脊背刺出来。
【提示:您所受的伤害已超过身体承受极限,已自动进入生命锁定状态,此状态下,你的任何剧烈活动都将加快密源消耗速度】
“不用你提醒我。”一段冗长的提示文字遮挡了祝淮的视线,他张开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喉头上下翻动,用力说道。
“你怎么,你怎么……”
麻风剑士狰狞的黄铜面具嘴角抿出一丝血沫,他因为被长枪穿刺的剧痛而倒吸着凉气,双手握住直立的枪柄,慢慢拔出身子。
这时,清冷的剑鸣骤然而至。
随着音波的扩散,祝淮感觉到整间屠宰工厂好像被蒙进一个透明的水泡。
麻风剑士拔出身体的动作在这时停止了,他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栗,好像在觐见一位征服世界的王。
“妈的,这群怪物,一个接着一个……”
祝淮听到麻风剑士低声嘟囔了什么。
又一声剑鸣。
无形的水泡炸开。
嗡——
一阵嗡鸣,接着是万籁俱寂。
时间好似在此刻停滞了,整间屠宰工厂在须臾之间化作飞灰,泯灭于此方世界。
磅礴的阳光将光明照遍原本昏黑的每处角落。
麻风剑士开始痛苦的嚎叫,鲜血在祝淮眼前炸开,一只黄铜臂甲夹带着其间的手臂落在地上。
“怪物……怪物!”
麻风剑士开始失智一般大叫,剧烈地挣扎开来,不顾肋下插着沉重的长枪,拖着重剑就要朝着外面逃去。
“等等,给我留下。”祝淮咬着牙齿从地上飞身爬起,锋利的长枪在挥手之间重新召唤出来,银白逞亮,不染血迹。
密源真可谓是神秘学最为珍惜的基础材料,只需要燃烧那么一小滴,它所产生的磅礴能量就可以驱动一个战士从及锋而试战至满目疮痍。
此时眼下的面板一直在向祝淮播报着濒死的提示词条,但在体内熊熊燃烧的密源却在给他不停提供着虚假的生机。
他感到现在自己容光焕发,余勇可贾。
除了身体各处都如同粉碎一般剧痛。
长枪从祝淮扭曲变形的手臂中飞出,划出一道异常优美的弧线。
它的目标是慌忙逃窜的麻风剑士,他捂着自己肋下圆柱形的空洞,脚下跌跌撞撞,慌不择路。
又是一声箭矢刺破金属的脆鸣,麻风剑士吃痛地嚎叫一声,倒在地上。
麻风剑士在剑鸣之中所受的伤远比看起来要严重得多,恐怕他那时就已经油尽灯枯,险些死去。以至于祝淮投出的一枪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麻风剑士倒在地上,慢慢干瘪下去。
他的身体终于供应不起灵质的持续消耗,于是圣痕在这时解除了。
周遭的事物在这时又泛起轻微的涟漪,祝淮感觉像是这片大地正在缓缓涨起灵性的潮水。
灵潮很快涨满,祝淮又听到了一声咆哮的剑鸣。
轰——
远方传来磅礴的轰鸣,似是海啸怒涛拍打而来,一道近乎接连青天的剑气朝着麻风剑士呼啸而来,它分开了任何阻挡其前进的事物,将其泯为飞灰,身后拖着一条云团一般的灰潮。
麻风剑士这时转过身,看到了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他惊恐地放声大叫,整个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周遭弥漫其遮蔽视线的血雾。
一袭血红风衣与一张狰狞的黄铜面具落到地上,衣装包裹的人形此时已经不见踪影。
剑气呼啸而过,在大地留下了光滑的剑痕。
“哇……呃……”
这时密源燃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祝淮猛地喷吐出不可数记的鲜血,重新倒在地上。
原本依靠生命锁定效果勉强拼合的身体在效果结束后开始缓慢的崩解。
“这就要……死了?”
“太突然了吧……”
祝淮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央,不真实感在这时将他笼罩起来。
密源在一瞬间熊熊燃烧,也在一瞬间彻底熄灭,不剩下一丝余灰。
它所提供的虚假生机也在一瞬间完全断绝,不留给他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
就好像一位乳臭未干的稚童轻巧地跳过公园彩色的门槛,顺着象鼻状的滑梯飞流直下,转眼就变成了发秃齿豁的耄耋老人,孤独羸弱地站在寂寥的墓园。
“咳咳……”祝淮轻声地咳嗽,他感觉自己正在逐渐融化,甚至喉咙都开始越发明显地漏气。
他就像一座垂暮的蜡像,仅剩的皮肤泛起明显的褶皱,不停滴答着肉色的血液。
“我真的不想死啊……”
祝淮挣扎着撑起融化的身子,接着在下一秒无力地倒下。
咔嚓——
自己腰间有什么东西悄悄碎裂了。
祝淮探头向下望去,那里曾经挂着巫优乐给他的,没有装填子弹的冲锋枪。
现在那把枪终于碎裂成了一堆不可明辨的零件,其中的弹匣里滚出了一排排黑色的种粒。
种粒很快滚进了缓缓扩散的血泊,接着攀出根系。
束缚的种壳里发出一声刺耳的炸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