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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都市 > 大魏谋圣 > 第10章

“太阿,一起喝一杯?”

戏志才拢了拢身上的鹅毛大氅,叫住了已经走向另一岔路口的陈远。

“主公赠我一瓮十年杜康,我藏了许久。

“其实。

“倒不是我不想喝,也并非舍不得喝。

“而是每每酒虫上脑,拿起此酒时欲痛饮一番时。

“我总会想,我一介布衣,而立之年仍功业未建,如何配得上这美酒呢。

“便是饮了,恐怕也无甚滋味。

“今日见了太阿贤弟,我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如若还想等到建功立业之时再饮,怕是再也等不到那日了。”

陈远平静地看着略有沮丧之感的戏志才,想着如何拒绝他的邀请,刚想开口。

戏志才却打断了他,道:

“太阿不要误会,我其实并不沮丧。”

戏志才走到了陈远跟前,“与之相反,我如今很兴奋。”

“我兴奋于,在这个世家大族垄断了学问的时代,

“在这个小童让梨便能誉满天下的时代。

“仍然有如你这样的寒门士子,能够突破重重障碍,走到时代的前台,参与其中,搅弄风云。

“太阿你,是必然会搅弄出一番风云来的。

“与你相识仅此一日,我便已深知,我不如你远矣。

“可我心底,却实实在在地希望有更多你这样的人出现。”

戏志才顿了顿,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茫茫大雪。

“我不相信天生我才。

“我只相信天道酬勤。

“那瓮杜康,配不上太阿,却能略解你我寒门之烦忧耳。”

陈远愣了愣,对戏志才的交浅言深有些意外。

大概是因为与自己同出寒门,又自觉都是真正的智谋之士。

戏志才心底便认为,他与自己一定有着许多的共同语言。

自己一定也与他一样,背负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与苦涩。

自己一定也与他一样,是靠着无数次曲意逢迎的忍辱负重,

靠着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寒窗苦读,才争取到了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

不然,自己一介寒门,何以迎娶蔡邕之女;

不然,自己一介寒门,何以能有今日让曹操与他都惊为天人的对时局与人心的洞见?

而其实这所谓出人头地的机会,也不过在世家贵胄手底下任事而已。

如曹操,如袁绍,如【八龙】、【八俊】、【八厨】、【神君】。

有人出生在罗马,而有人天生是骡马。

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戏志才大概见过了许许多多形形色色世家子弟与寒门子弟。

所以不忿于为何孔融之流让个梨便能成为天下美谈,不忿于寒门想出人头地为何就如此艰难。

现在自己却说,乱世已经来了。

一切都要重新洗牌了。

就如同二百年前那样。

戏志才想用这瓮酒,想凭借这番交浅言深,与自己构建起一个由寒门建立起来的联盟。

至于戏志才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不得而知。

不过,这不重要。

“谢志才兄盛情,只是喝酒的话,就不必了。”

戏志才明显愣了愣,复又马上笑言道:

“恕兄愚钝冒昧,不知贤弟竟不饮酒。

“如此,贤弟到我帐中同用饭食。

戏志才的结交之意已经是溢于言表,再明显不过了。

然而陈远再次摇了摇头。

戏志才皱眉,似乎有些气恼。

陈远淡淡笑着,恳色道:

“志才兄不要误会。

“我知志才兄与我结交之意。

“但,非是我不愿意与志才兄结交。

“而是志才兄要知道。

“像我们这样,在主公面前谋事之人。

“注定了是不能有太多朋友的。

“虽说喝杯酒并无大碍。

“但很多时候——

“祸事,就是从这小小的一杯酒开始的。”

戏志才眉头依然紧皱,眼神上下漂浮不定,能看出来是在思考陈远的话。

陈远继续保持着脸上那令人舒服的微笑,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能理解志才兄。

“志才兄若也能理解我,那你我便已经是朋友了,不在这一杯酒。

“待他日得胜之时,志才兄取出此酒,你我在大帐中痛饮,岂不快哉?

陈远言罢,微微抿嘴,颔首,向戏志才示意,最后转身离去。

戏志才脸色滞滞,看着陈远的背影神色复杂。

到最后,他也如陈远一般也微微点头,大步迈向营帐方向。

典韦从远处向陈远迎来,朝他扔了一张黑色大氅。

“怎么这么久?”典韦粗声粗气。

陈远看着混身覆雪须发皆白的典韦,伸手掸了掸其肩上的积雪。

典韦抖了抖身上的雪,像一头被雨淋湿后抖水的狗子。

“我故意的,好让你看看我等了多久!”

“你不会给我送进帐来?”

“你们谈劳什子军机大事,我哪敢啊!”典韦神色揶揄拿陈远打趣。

陈远拢了拢身上大氅,而后几声朗笑,把典韦甩在身后,“走,回去喝酒!”

陈远注定了不会有什么朋友。

陈远也不需要那么多朋友。

他对于朋党的认知远比这个时代的人要多得多,脑子里的历史经验和教训也多得多。

帝王无有不忌朋党者,曹操也不会是例外。

然而对于三国这个时期的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倒不是他们愚蠢。

而是一个词,头铁。

此时的名士之风太盛行了。

所谓结党,在此时的士人们看来,不叫结党。

士人志气相投坐在一起臧否人物,针砭时政,叫做清谈,叫名士风雅,是名士之风的象征。

甚至,谁家来往的名士越多,谁就越是名士中的名士。

就连曹操本人,在年轻时都拼了命地混入名士圈。

甚至大约十年前,曹操为了被名士们认可,还曾直接面见灵帝劝其解除党锢,任用名士。

然而曹操在当了掌权者后,最是明白这些结党的名士们能量有多巨大。

一时名士孔融、魏讽、崔琰等人最后死在曹操手上,很难说与结党毫无关联。

孔融【好士,喜诱益后进。及退闲职,宾客日盈其门】

魏讽【有惑众才,倾动邺都,自卿相以下皆倾心结交】

崔琰【琰虽见刑,而通宾客,门若市人】

这在陈远看来,或许正是陈寿的春秋笔法。

而贾诩这样为了谋身而弃大义于不顾,遭天下名士唾弃之人,熬死了一大批名士,当上了三公。

程昱这样私德有亏毫无人缘的人,差点当了三公,也得了善终。

曹叡后来的“浮华案”同样也是一次对结党之人的震慑与打击。

所谓“浮华”子弟,内核仍然是朋党。

这些人清谈交游,褒贬人物,议论朝政,意在利用舆论来干预政治。

曹叡在时,就连夏侯玄、司马师都因为结党,遭到了“党锢”,不许为官。

不是司马师、夏侯玄愚蠢。

而是对于三国时候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历史实在是太短了。

他们没有任何成熟的经验可以借鉴。

他们仍然以为,士人团结起来的能量是巨大的,是足以和王权、皇权对抗的。

然而曹操们会告诉这些人,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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