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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玄幻 > 白手套 > 第59章 虚伪

沈良庭倒水煮米,再把其他食材倒进去煮。没一会儿,香味就溢出来。

傍晚,院子里燃着篝火,一群人围坐在一起捧着搪瓷碗吃饭,饭煮的软烂,就是野菜有点嚼不动,对一帮锦衣玉食的有钱人来说还是食难下咽,主打一个忆苦思甜。

主持人一边跟他们聊天,挨个让他们聊自己的创业故事,想要提高节目逼格,搞点深度。

蒋国昌这种老企业家一旦开始回忆往昔,要说的内容就显得格外多。

徐韬充分扮演一个捧哏的角色,时不时冒出一句好厉害,我们需要多向前辈学习,一定很艰难,抹抹眼泪,烘托气氛。

周衡新媒体起家,长得又帅,风度翩翩,一直很有话题性,被网友戏称为国民老公,理所当然知道观众们爱看什么,聊起天时引经据典,时不时插科打诨,说些风流轶事,引人捧腹。

傅闻璟说的比较简单,言简而意赅,含金量不低。

他话音落下后,周衡却说,“我听说傅总是华尔街起家的吧?一战成名,我之前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就听我们老师提过您。”

傅闻璟看向他,“运气好。”

蒋国昌慢悠悠插话,“这事我也有了解,2011年欧债危机,整个市场大跌,华尔街死了多少人,跳楼跟下饺子似的。闻璟眼光独到,提前大笔做空,洒下大量空单,靠这场危机一天就赚了上千万美元,是能写入教科书的例子。”

傅闻璟胳膊支着膝盖,手中转着啤酒的易拉罐,眼眸下垂,手指捏紧,咔嚓咔嚓发出声音。

沈良庭听了就觉得这话不该在摄像机面前说,底下尸骨遍地,上层纸醉金迷,用刀枪杀一个人是犯罪,而用资本手段杀一群人就变成了成功人士。这不是可以拿来吹嘘的内容。

晚饭吃完,第一日的活动也差不多结束了。

节目组安排是住在当地人腾出的房子里,结果沈良庭发现蒋国昌已经叫人开了房车上来,准备住到山下酒店里去。

果然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蒋国昌跟他们告别,说自己人老了,对睡眠环境要求高,禁不起打扰熬夜。

其实傅闻璟要享受这种特殊待遇的话,节目组也不会说半个不字。毕竟他们也要靠这些金主吃饭。

但傅闻璟还是跟着所有人住到了破破烂烂的砖瓦房里头,两人一间房,分两张床睡。

山里天黑得早,工作人员纷纷告别。

沈良庭洗漱完,在床上躺下,因为太早还睡不着。他掏出手机刷了刷,信号太差,接收不到什么消息。

窗檐下淅淅沥沥有水声,飘进来潮湿的气味,是外头下了雨。

沈良庭听到另一张床有翻身的声音,知道傅闻璟也没睡着。他下床,走到傅闻璟那边,脱了拖鞋上床,从身后靠近他,捂住他的耳朵,“有没有很吵?”

傅闻璟身体一僵,过了会儿才转过身。

黑暗里两个人四眼互望着,对方瞳孔成了透明的玻璃珠子,能看到彼此的影子。

傅闻璟拉下沈良庭捂自己耳朵的手,亲了下他裸露在外的手指,“有摄像头。”

“我用衣服盖住了。”沈良庭悄悄说,“看其他综艺学来的。”

傅闻璟弯唇笑了,眼中温柔,“晚上我看你吃得很少,饿吗?”

沈良庭摇摇头,“我不用。导演组不让但我偷偷带了面包进来。你要不要吃点?”说着就跳下床要从行李里拿,被傅闻璟抓住手拦下来又拉回了床上。

“不吃,别乱跑,你乖乖躺着就行。”傅闻璟伸手过去抱住他,头蹭到他颈窝处吸了口气。

“哦。”沈良庭抿了抿唇,乖乖躺好了,也侧头靠着他。

然而在一片寂静祥和的气氛中,沈良庭却突然说,“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觉得我多管闲事。”

“什么?”

“我知道你要对付恒隆。”

傅闻璟一下松开了握着他的手,黑暗中,盯着他的眼瞳坚硬得像大理石,“什么,你从哪里听来的?”

“不要这样做,”沈良庭认真地看向他,“恒隆跟利星没有竞争关系,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收购它,但一家企业倒闭带来的影响太大了,更遑论像恒隆这样的大企业。你经历过,你应该知道,上层一只蝴蝶煽动翅膀掀起的气流,逐级传导到底下,就是一场毁灭性的风暴。”

傅闻璟翻过身扭过脸,“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因为蒋国昌的话让你这样认为的吗?我靠预测股灾谋利,是冷血无情的人?”

沈良庭僵了僵,他把额头靠向傅闻璟的肩,仍然试图安抚他,“没有,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是你不要这样做,你会后悔的。”

肩膀被依靠的那一点传来温暖的触感,傅闻璟眼皮不详地抽搐了下,必须要用很大力量克制自己才能不做出激烈的反应,“你也太自大了,沈良庭,你有什么立场来判断我是否会后悔。你明明比我更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不是吃人就是被吃。你已经坐上了你想要的位置,你不能在既得利益以后,再去虚伪得谴责别人不择手段。”

沈良庭怔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这是从傅闻璟嘴里说出来的,“虚伪?”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颤抖,又停顿了很久才压下本能的怒气的反驳,解释说,“我只是担心你。”

“我不需要你来担心,你已经不是利星的人了,有什么立场来衡量利星的利益?你可怜他们,但有没有想过他们是否值得你可怜?”

沈良庭后退一点,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从心脏向外正快速冻结,“我不是利星的人,所以连说句话的立场都没有吗?”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好,”沈良庭猛地坐起来,扭头就要走,气得声音都开始哆嗦,“随便你要做什么,我从来没资格管。”

傅闻璟闭了下眼睛又睁开,突然伸手拉过要离开的沈良庭。

沈良庭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回去,摔倒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手肘重重一磕,很快乌青。“你干什么,傅闻璟,放开我!”

傅闻璟紧紧掐着他的手腕,脆弱的骨头在掌中哀鸣,“你突然问这个,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沈良庭睁大眼睛,想到赵全的事,他咬了咬牙,“没有。”

傅闻璟冷冷看着他,“沈良庭你不要骗我。”

沈良庭注视着黑暗里的人影轮廓,有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从心头涌上来,“那你呢,你一意孤行,又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傅闻璟一怔,整个人都凝滞不动。

沈良庭仰面看着傅闻璟,情绪激动下,他的太阳穴一鼓一鼓得胀疼,让他眼前发花,什么都看不清,他觉得傅闻璟暗沉沉的,仿佛在黑暗中塑成了凝固的雕像,沉重得压迫着他,让他产生窒息般的恐惧。

慢慢的,傅闻璟注视着沈良庭窒息泛红的眼睛,伸手摸了摸,瞳孔中一瞬闪过惊慌的光芒,放软了声音,“对不起,良庭,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良庭一动不动。

傅闻璟靠近他用嘴唇仔细摩挲着他的眉眼,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误会了,我和黎重没有仇怨,恒隆财雄势大,我没必要去招惹他。”

但那人仍旧是一言不发地安静着,在停顿的间隙中,四遭一片寂静,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都变成了无法忍受的噪音。

“你没对我说实话。”沈良庭说,声音透着轻微的克制的难过,然后伸手推开了自己身上的人。

傅闻璟僵硬地跌坐在床上。

泥地上传来耷着拖鞋走路的声音,门开了又关,沈良庭走出去了。

傅闻璟木着脸,面孔褪去血色,像纸一样苍白。没说话挽留,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他坐在床上闭上眼睛,慢慢抬手抱住头。

耳边是轰隆隆的持续耳鸣,持久不休,心惊胆战,玻璃碎裂,脆弱的门板摇摇欲坠,墙板危险地震动,墙皮掉落破碎,一片断壁残垣下,母亲抱着他躲在床脚,一墙之隔外是无休止的污秽叫骂,他的脸颊沾了母亲的泪水。

第二日节目组安排他们去这里的马场骑马。

周衡晚上没睡好,一晚上总觉得有虫子在咬他,早晨哈欠连天地拿着生活用品去洗漱,正看到沈良庭从屋里走出来,刚想上前打招呼,就看到傅闻璟紧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来。可两人却不像昨天那样亲近,都阴着脸,眼下乌青,精神不济。

周衡好奇心作祟,很想知道短短一个晚上两人发生了什么事,一下从朋友变成了仇人。

两人一路都没说过话。

等到了马场,周衡按捺不住,凑过去问沈良庭,他们是怎么了。

沈良庭正在看牧民为他们介绍牵来的马,听到周衡询问,侧过头看他,嗓音沙哑地说,“没发生什么,只是睡不习惯,精神不好。”

“你当我傻呀,”周衡自来熟地摇头,“你们一看就不对,昨天吵架了?你好大胆,居然敢跟傅闻璟吵架,跟你客气一下罢了,你真以为能跟这种人处成朋友了?”

沈良庭冷着脸,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握住昨天被傅闻璟掐青了的手腕,他没料到只是一句话,会惹来傅闻璟这么激烈的反应。他只要闭上眼,好像仍能听到傅闻璟在黑暗中冷酷而轻蔑的声音,说他虚伪,说他不配。

嘴唇颤动着,沈良庭冷笑了下,“你说的对,是我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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