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在他的身上晃过，只见他线条分明的脸冷峻绷紧，眸底隐约透着几分戾意。
贺烬眼皮都没抬，片刻后，唇角才微微掀起一抹轻笑。
“原来你是想他死？”
闻言，沐箬惜蓦然一僵，攀在他肩膀的手一点点攥紧。
她下意识地咬住苍白的唇，“他是您的亲弟，您不可以动他！”
无论是慌乱的眸色，还是担忧的神情，都只看出他们彼此间的情意很深，显得贺烬才是棒打鸳鸯的那个恶人了。
贺烬微怔，狭长的双眸低垂，在她身上凝了片刻。
似乎是想要辨别，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半晌，他冷淡漠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你休想！”
她一副怕他嗜杀成性的神色，终于刺激到贺烬。他眉宇间掠过一道寒芒，嗓音冰冷道：“怎么？你想与他做一对短命野鸳鸯？”
沐箬惜近距离地直面他的杀意，心底一阵发凉。
但她是赌对了。
他应该不会把她送给贺良。
想到这，沐箬惜抬眸与他的视线相对，眸子映着他冷峻的脸：“世子爷，您在生气吗？”
是膈应贺良对他的挑衅？
还是笃定她的背叛？
可是沐箬惜注定得不到答案……
“为无关紧要的丫鬟动怒？”贺烬在她抬眸的瞬间，就敛起刚才翻涌的思绪，薄凉地出声道：“你的身契尚在我的手上，京中何曾出过卖身为奴的侯夫人？真的蠢不自知！”
沐箬惜愣了一下，黯然失笑。
是啊，她怎么就痴心妄想了呢？
她轻声反驳：“二少爷不会哄骗奴婢的，请恕奴婢，以后都不能伺候您了。”
与他继续纠缠下去的话，痛苦的只有她。是她不想与他同归于尽，更不想亲手取他性命。
而他们身体契合，皆是因剧毒所致。
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肯定比现在更加怒不可遏，恨不得一手掐死她吧。
原本，她还想陪在他身边，再过一段苟且偷生的时日。
没想到他早就发现她的“抗拒”，更将她直接调离身边。
没想到是他先不要她了……
“自取其辱！”
贺烬一把将她甩开，极尽嫌弃的远离床边，准备推门离开，“别后悔。”
看着他冷淡疏离的背影，沐箬惜眸中萦绕着悲伤，在眼泪滑落之际，泛红的双眼转而看向轻纱幔帐。
“绝不后悔。”她放缓呼吸，唇瓣轻颤地低声道：“世子爷留步，要离开也是奴婢离开才是。”
恍惚间。
她仿佛回到刚来韶光苑伺候时。
那个时候，沐箬惜恭敬有余，情意疏淡。
贺烬回过身，漆黑的眸子平静看着她，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滚！”
沐箬惜撑起带着酒气的身子，整理着凌乱的发髻和不整的衣衫，摇晃着往门外走。
但刚走到门边时。
身后再次传来贺烬的声音。
“贺良院子刚丢出来一具丫鬟的尸体，由你搬乱葬岗埋了。”
沐箬惜脚步一顿，笑容略微有些苍白，“奴婢只是厨房的粗使丫鬟。”
贺烬眸色莫辩，冷笑道：“你的富贵还没到手，就已经不听使唤了？”
处理尸体向来是前院小厮做的。
她僵在原地，惊诧的看向他。
看到他心意已决，沐箬惜心慵意懒，空茫的目光落在轻颤的指尖，微微扯了扯唇自嘲道：“……奴婢不敢。”
早知道他寡情。
何必有多余的期待。
在组织拼命活下去的时候，什么死状可怖的尸体没有见过。
居然在半年后的今日，竟变得矫情起来了。
“奴婢就去处理。”
这次沐箬惜没有迟疑。
贺烬漆黑似渊的眸子凝视着她，瞬间浮起的暗茫一掠而过，快到捕捉不到便归于平静。
她分明是知道贺良的本性，甚至心甘情愿为他处理尸体。反而在他身边，连与他同床共枕都觉得痛苦！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奔着荣华富贵而来，既然在他身上得不到，自然就会把目光落在旁人身上。
他的双眸隐着冷戾的寒意，搁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
“沐箬惜，你想死就离远点。”
竟然明知贺良品性，还愿接近！
沐箬惜躬身，轻笑道：“遵命。”
今晚拒绝了他，她大概只剩两天时日。
倘若贺良还来招惹她，那她就把死亡的地点选在翠竹轩。大概也会成为一具被丢出来的尸体，而随意扔到乱葬岗处理掉吧。
神不知鬼不觉的。
她定不会脏了他的地界。
……
待沐箬惜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后，便有另一道窈窕的身影进入西厢房。
孟芸熙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阴影处的贺烬。
他那张清隽的脸过于令人惊艳，但受到毒药的影响，眉宇间是化不去的戾气。就算是神医在世，也只能为他勉强延长寿命而已，但并没有减轻他半分痛苦。
他便自小习惯压抑情绪，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便有了他阴晴不定且极端嗜杀的传闻。
就连太医也断定。
要么，他压抑不住暴戾成为疯子；要么，终因不堪头疾折磨而自尽身亡！
其实，他一直控制得很好。
但自从半年前，身边有了通房丫鬟开始，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
是以，她才建议先避免同房。
注意到他紧蹙着眉目，下颌绷紧，孟芸熙便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阿烬！”
贺烬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抬眸朝她看来。
孟芸熙缓步走过去，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处。
“刚才是沐箬惜来伺候了？”
脉来急促，按之无力，比早上更差了！
贺烬冷淡地把玉佩丢开，想到避他如蛇蝎的女人，他轻嗤一声，“不曾。”
闻言，孟芸熙舒出一口气。
经过她的试探，沐箬惜肯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倘若贺烬也贪恋她的身子，那岂不是任其摆布？但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找到沐箬惜害他的证据。
贺烬一眼便看透她心中所想。
“多虑了。”
孟芸熙笑盈盈地点点头，经过今日的观察，她便知是如此。
他身中的毒名为断情。
怎么可能会动情呢。
世间所有男子都可能为女色所迷，但肯定不包括贺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