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只听见一声长嚎，李继忠勒停马匹。
前方一鞑靼骑兵，手里拽着一根粗绳，而绳末端拴住人的一条腿。
马上的鞑靼兵横肉堆砌在脸，厚嘴开咧，眼光凶狠却又漠视一切。被绳子拴住一只脚，拖曳碾地之人正是余老头。
此时的他脸面青肿，口鼻渗血，另一只腿已被拖曳撞击，骨头断掉。
但余老头的手依然握着镰刀，手背的青筋暴现，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缓解身体的痛苦。
李继忠抽起长刀，飞向鞑靼骑兵，又纵马上前，抽回刀，朝那骑兵疯狂砍杀起来。
鞑靼骑兵倒地，李继忠下马，扑上前，解开拴住余老头的绳子，他废掉的腿就那样反折着。
“老余，老余，杀贼平叛之事，由我们边军来做。你一介农户，这又是何苦。”李继忠扶起余老头，用袖子擦拭他脸上的血渍。
“李，李将，将军。”
余老头半眯着眼，费劲地抬了抬手中的镰刀，“将军，我砍死了两个鞑靼狗，狗贼···”
“还，还割了一人的耳朵···”
“老余，你别说话，我马上让人带你去找军医。”
李继忠堂堂临洮边军副将，此时的他老泪横在皱纹上，氤氲一片。
余老头咧咧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痛苦的笑，“莫找军医了。”
“我报仇了，为我的崽崽报仇了。”余老头最后一次挥起手中的镰刀。
“将军，把我跟崽崽一起，埋在那边山头。”他的镰刀指向右侧的山头，“我要埋在最高处，看你们将那些狗贼杀退。”
“杀退。”
“最高处，将军，埋在最高处，那样我最先看到将军回来···”
镰刀落了地，余老头的手也坠落，大仇得报，他安心走了。
“老余，老余。”李继忠喊了两声，又将他的镰刀捡起，抱起尚未冰凉的尸体，放置到余家内墙。
随着李继忠带兵增援，鞑靼骑兵的勇猛开始锐减。博古见势态有变，立即下令往北撤回。
卢胜也负伤，他甩甩鞭子，正欲追击。
“卢胜，你留下，我去。”李继忠跨上马，拿起自己的长刀，朝北追击。
博古领兵往金边壕经北撤退，回头，一骑烟尘起，他看见了身穿甲胄头戴缨盔的李继忠。
“李继忠，多年不见，你老了。”博古没有越回金边壕，而是折返回来。
“博古？少废话，今天你死期已至。”李继忠拿起刀，指挥兵马上前厮杀而去。
双方兵力相当，只不过鞑靼骑兵经过一趟虐杀，血液中的好战基因还在沸腾。
博古起长枪，朝李继忠的战马砍去，李继忠提起缰绳躲过枪，朝另一侧滑过，又举刀朝博古肩膀刺去。
二人交战有数十回合，博古肥胖的身体已是皮肉绽，他不相信眼前这个五十多的老将还能有这般能量与刀法。
博古早已气喘呼呼，他大喝一声，使尽全身力气朝李继忠砍来。
李继忠单手举刀，抵住他刺来的长枪，身下的马儿跃起，踢上对方的马。
他又劈掉长枪，一刀刺破博古的心口，又抽回，来来回回博古的身上已是皮肉稀烂。
身后的鞑靼兵见首领被刺成肉饼，纷纷涌上前，而金边壕以北，城防关口被打开，更多的鞑靼骑兵朝南进发。
鞑靼的兵便是这样，就算首领死掉，他们也会一个劲地乱挥乱砍，毫无撤退章法。
“李继忠，你杀我父子二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博古全身没一处好肉，但他还是拿枪与李继忠缠斗。
“斩草要除根，多年前，你父亲死于我刀下，今日，你就下去陪他罢。”李继忠也跃下马，二人作最后的打斗。
多年前，巴雅尔带兵频频侵扰黑水镇，为首之人便是博古父亲，人称“青面鬼”的巴古。
李继忠将巴古诛杀，又把他的残肢悬于金边壕城墙上三日，以警示鞑靼。
今日，年逾五十的李继忠又将巴古的儿子博古弑杀于黑水镇，可他也精疲力竭，只得伏在马脖子上，才得以稍稍喘息。
正当卢胜以为博古已死，鞑靼兵败，可能撤防时。
金边壕北侧，又传来马蹄与呼号声，鞑靼此番南侵，妄图一举擒下黑水镇和朔方。
巴雅尔亲自带兵袭来，李继忠稍得喘息之后，复再骑上马，拎上他的配刀，迎敌。
“将军，将军。”卢胜跟在李继忠身后，他已将所有村民往黑水镇驻扎地撤离，安顿好，并让随军的家眷照顾好。
“卢胜，若今日我战死于金边壕，记得要将我的衣冠悬于旗头，让他们看见，我回来了。”
李继忠费劲地压制住自己胸腔中的咳意，又指向余老头的家门。“老余生前之愿，便是葬在那山头，要记着。”
“将军，将军？”卢胜夹住马腹，朝前。
“众将士，随我杀贼。”李继忠大喊，最终还是咳出血丝。
他用手背抹去血渍，又呵斥着马儿，冲向巴雅尔的敌阵中。
鞑靼兵马膘肥体硕，巴雅尔又是一个残暴狂戾之徒，他们还将马腿上绑上铁钉。
李继忠拼死鏖战，因自身伤势和兵力原因，被巴雅尔步步逼退。
征尘暗，霜风劲，笳鼓悲鸣，马嘶人惊。
鞑靼骑兵照巴雅尔的命令，包围李继忠等人，并逐步收缩范围，欲将边军困囿于一隅，诛杀殆尽。
“老天欲亡我乎？何苦逼我大炎至如斯？”李继忠臂膀中了数刀，他强撑身子，吃力地举起配刀。
“大炎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掌旗的兵士，骑着马摇旗而来。
援军分两队从左右两翼包抄而来，策马奔驰而来之援军首领便是胡渠与周令九。
胡渠单手拎长枪，直直刺向鞑靼兵的胸口，一枪贯穿三人。
周令九的雁翎刀寒光乍现，刀枪碰撞之际，他已斩杀十数鞑靼骑兵。
巴雅尔眼眸寒光乍现，他似乎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胡渠，定远军的副将，号称世外谪仙的书生将军。
“李将军，撑住。”周令九御马而来，大喝一声。
李继忠拄着长枪，回头，眼中欣喜之色，黑水镇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