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太多。”
“说什么欠不欠的……夫妻间本该相互包容。”
“得妻如你，何其有幸。”
夏侯玟沁边下着棋边貌似不经意地轻声说：“你去吧。”
我不愿看你在这里长吁短叹，如果你不去，日后也一定会后悔，我若不说这话，你虽然不会恨我，但我自己，恐怕也不能原谅自己。不管怎样，我信你。一如往昔。
“你想要做的事，我从来都没有阻拦。这次也一样，你去吧。”
颜凌曦放下手中的棋子，讶异地抬头，见夏侯玟沁目光坚定。起身走到她身前，蹲下，抓着她的手亲了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这样，深情对望着。她想说的，她都懂。
潇湘对于颜凌曦来说，是一块心病。看上去不痛不痒，实则已侵入内里。夏侯玟沁正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放手让她去，哪怕那结果并不一定是她想看到的。
马不停蹄，终于在十四日午后，赶到了楚国皇宫。
此时宫中正在为第二天的婚宴坐着最后的准备。
魏皇越铭在偏殿设宴招待颜凌曦，潇湘在一侧作陪。
越铭笑着，寒暄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颜凌曦对一旁的潇湘低声说道：“如果姐姐不愿意，我便带你走。”
潇湘含泪而笑，只望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说：“让我最后再为你跳一支舞吧。”说完起身来到大殿中央，示意乐官奏乐，一时鼓乐齐鸣。
甩袖、回身、旋转。彩衣飘扬，青丝飞逸。
一转，为回忆舞，那年万花丛中，你年少轻狂，我芳心暗许，流水落花。
再转，为年华舞，魏国宫宴之上，你雄姿英发，我玉袖生风，容颜依旧。
复转，为今生舞，心碎难耐之时，你轻声细话，我欲语还休，情归何处？
颜凌曦把盏，对大殿中央的潇湘一敬，仰头饮尽。往事在脑海中回旋，忽地一阵香风吹来，烟消云散。宫人朝空中抛洒着花瓣，花瓣随着潇湘飞舞。花瓣纷落，颜凌曦伸手想要去接住离她最近的那一片，只一犹豫，便落了地。不禁黯然。
潇湘的眼中，浓情蜜意，透着丝丝不舍。越铭知道，她还是心系于那人的。她的笑容，她的眼泪，从来都只因为别人，从来都不是为他。他虽然能给她安定的生活，却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他不希望她不幸福，如果可以，他愿意做出让步，可是又不能那么轻易让步，毕竟，他可是一国之君。
第六十一章
一曲终了，潇湘退回座位坐好，丝毫不理会颜凌曦投射过来的目光。
越铭屏退左右之后悠长一叹，转而对颜凌曦说道：“若颜将军肯入大楚为将，朕可将潇湘许配给你。”
颜凌曦吃惊地愣在那里，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非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换潇湘姐姐的自由吗？可是……这却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她刚要开口拒绝，就听潇湘说道：“不，我不愿意。”
越铭皱眉，“你为什么不愿意？”
潇湘想了想答道：“我是楚人，又是楚国第一舞师，为何要嫁予外人？更何况……”
“何况什么？”
“更何况，颜将军早已迎娶了魏国安沁公主……”潇湘咬了咬唇：“我心意已决。陛下不必多言。”
颜凌曦默然。终归是什么也没能改变，内疚地看了潇湘一眼，潇湘却在看别处。最后，颜凌曦只得对堂上越铭抱拳一拜道：“小将恭祝陛下与潇湘姐姐新婚幸福。”言罢转身欲走。
“颜将军留步！”越铭叫住了她。
颜凌曦身形一顿，“陛下还有何吩咐？”
越铭定定地望着潇湘，却是对颜凌曦说道：“朕，不会娶潇湘，你带她走吧。”
“陛下？”潇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越铭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却是对潇湘说的。“婚礼取消了。”
颜凌曦还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越铭已从龙椅上站起，几步走下台阶，来到颜凌曦面前，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朕方才所说的话不过是试探而已，由此可见颜将军确是忠君爱国之士，将军未能生在楚国，实在是一大憾事。所以既然颜将军是为潇湘姑娘而来，那朕便成人之美，你带她走吧。”
“这……”颜凌曦又心生疑惑，不知道越铭到底是什么意思。“陛下既然心仪潇湘姐姐，又如何忍心割爱呢？”虽然觉得这话多有不敬，她却不能不说。
“哈哈哈！笑话！朕乃堂堂大楚君王，如何会儿女情长！”
潇湘皱了皱眉，这完全不像越铭说的话，可是又是实实在在地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走吧。”越铭又对潇湘挥了挥手。
得不到你的心，留着你的人又有何用？
待那两人走后，越铭才又落回龙椅中，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无奈地笑了笑。
空中，花香依稀，闭上眼，还是她尽情舞蹈的身影。
只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天上明月高悬，地上彩灯万展。正是正月十五日。
楚都百姓这日谈论最多的话题，便是皇帝大婚的对象忽然换了人，原本是要迎娶舞师潇湘姑娘，不知怎的，却变成了丞相之女。可这也并不影响到他们什么，所以说说就过去了。
颜凌曦人在楚国，心里却念着远方的人，尤其是面对着潇湘，她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感情。
“过了今夜，我们便各分东西吧。”潇湘这样说道。
“你……不跟我回大梁吗？”
“我不想去破坏你们之间什么，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既然见到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姐姐……”
“我敬你。”无声的泪水滑落，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这夜她们说了许多话，潇湘倒还坚强些，没有哭出声来。却是颜凌曦，哭的像个孩子。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无关爱情，却很痛。
都，回不去了……
第二日，潇湘送颜凌曦出城。
颜凌曦牵了马走着，回身道：“姐姐要去哪里？”
“先在这里待些时日吧，毕竟聆乐馆还要有人经营，以后，也许我也会像你一样，周游列国，倒落得逍遥快活。”
“如果……希望还能再见到姐姐……”
淡淡的笑容浮现在潇湘脸上，“一定会的，路上保重……”
“就送到这吧。”颜凌曦上了马，又忍不住回头去望，看见潇湘朝自己挥了挥手。
一样的城门口，一样的青石板路，一样的马蹄声远去。
往事历历在目，千般愁却难退。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一定要有好的结局。
也不是所有的分离都会让人觉得寒冷。
曾经的美好回忆，已经足够用一生去回味。
潇湘含泪转身，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
天下宴席终归散。
此别再难见，望君莫留恋。
莫问奴归处，何处花开何处留。
春雨绵绵，细润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