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锦瑟之所以敢当众承认，是她抓准了沈老太的心里，她第一时间屏退了众人，封锁了院落不过是怕走漏了风声。
只要她成锦瑟给的钱足够多，那她大娘子的位置就还保得住。
在他们眼里，月娘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犹如市场案板上的鱼肉一般，活有活着的价格，死了也一样。
只要想起，前世她丢了大半条性命才生出的孩子，也是如此被眼前之人当做筹码，生死都由不得她这个做母亲的。
成锦瑟就觉心如刀绞，浓烈的恨意，就如屋外的漫天大雪，足以吞噬一切。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里屋有稀稀疏疏的响动。
只见月娘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内室走了出来。
身上仅披了一件棉质斗篷，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被吹走一般。
成锦瑟见状下意识急道：“月娘你刚小产，怎么能出来，万一受了风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和郎君明察啊，妾身小产绝对和大娘子无关，刚刚若非有大娘子在，妾身的命早就没了。”
闻言乔碧萝上前假惺惺要搀扶月娘，“月姐姐你可真傻，妹妹我已经让府医检查过了，你那碗玉露羹的鱼肉里，有大量水银。
“那可是剧毒之物，若是服用过多，别说孩子，就连你也有性命之忧啊！”
月娘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臂，泪水无声流了满脸。
她重重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这才开口将实情娓娓道来，“大娘子得知妾身孕期喜食玉露羹，于是三不五时便送来新鲜江鱼给妾身，但在前些日子，府医说妾身腹中孩子偏大，不能再食用大补之物，闻言，大娘子怕妾身胎大难产，于是立刻便命人改了食谱，还千叮咛万嘱咐妾身不能食用这大补的玉露羹。
“今日当妾身看见玉露羹时，也只当是小厨房搞错了，并未斥责，但也没有食用，所以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大娘子。”
“妾身小产，也都是因为妾身福薄，而非是中毒啊老太太！”
一番话月娘说得声泪俱下。
成锦瑟自然知晓月娘想要保住自己的决心，可她并不认为月娘小产是意外。
这其中必然有诈。
思及此，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查清真相，还那孩子一个公道！
乔碧萝见美梦破碎，依旧不依不饶，“月娘和大娘子还真是姐妹情深，就连杀子之仇也能释怀，妹妹真是……”
成锦瑟听得厌烦，也不等她说完，直接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竟敢打我？”
乔碧萝捂着火辣脸颊，一双眼睛紧盯着成锦瑟，简直快要喷出火来。
“你一个妾室，竟敢攀咬主母大娘子，我就是打死你又如何？”
成锦瑟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严肃，与平常的她可谓是判若两人。
被抽了一巴掌的乔碧萝吃了亏，也不甘示弱道：“大娘子如此激动，莫不是诡计被拆穿了，打算杀人灭口了？月娘怕你，我乔碧萝可不怕你！”
“呵呵…”
成锦瑟淡淡笑着。
“府医把脉都没看出月娘中毒，倒是乔姨娘你，来了怡兰苑不是先探望月娘，而是直接控制了小厨房，还恰巧就发现了下了毒的玉露羹。
“难不成乔姨娘你会未卜先知不成？”
成锦瑟越说语气越狠厉。
周身爆发的肃杀之气，仿佛只要她再多说一句，成锦瑟立马就会再甩她一巴掌。
众人噤声，纷纷思索着她的话。
不由都觉得乔碧萝很是可疑。
后宅混迹了一辈子的沈老太，又怎么会看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一边是财力雄厚，管家有道的主母，另一边是有身份，得罪不起的贵妾。
要说起来，她们二人都不该为了月娘那贱人折在这里。
思及此，沈老太厉呵一声，“吵什么吵，我还没死呢！”
“事已至此，既然都没有证据，那此事就此作罢，以后谁也不许提起。”
成锦瑟心细如发，她第一时间注意到，月娘的眸光彻底暗淡。
她虽知道沈从熠的为人，自私绝情，好色好利，可终究是腹中骨肉的生父，心底总会留一些位置给他的。
这种感觉成锦瑟是最懂的。
只不过前世的她，用尽了一条命，才真正死心。
如此想来和自己相比，或许月娘如今的苦难，也是另一种解脱。
只不过，成锦瑟可并没有打算放过背后之人。
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绝不原谅！
思及此，就听她大喊一声，“不可！“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沈从熠最近忙得本就头昏脑涨，此时见她不依不饶，再联想起柳芊芊说的话，顿时心头火起。“成氏，你不要太过分，今日祖母寿宴，她老人家痛失重孙已经够伤心了，你难道非要在她老人家伤口上再撒把盐吗？难道这就是你成家的孝道吗？”
成锦瑟实在被面前这愚蠢的男人逗笑了。
就听她冷声质问，“难不成一个家族的延续，是靠孝道不成？”
她的话掷地有声，一下子把沈从熠给问住了。
刚刚还记得孙子孝顺的沈老太也是一怔。
没错，一个大家族的延续靠的就是子嗣，若是没有血脉延续，那不论多孝顺也是白搭。
“那个人害的可是沈家血脉，他能害第一个，就能害下一个，沈家又有几个子嗣供其折损？”
闻言就见沈老太仿佛被人重击一拳，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成锦瑟知道自己的话，沈老太是听进去了。
就见她花白头颅微垂，目光看向地面一点，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许久才瓮声瓮气开口，“祖母老了，有些事是该放手了，这件事就交给锦瑟去查吧，查到幕后之人决不轻饶！”
说着老眼闪过一丝锐芒。
到底是谁想要让月娘的孩子出不了世，沈老太心里自然清楚。
想来她是下定了决心，打算要清理门户了。
成锦瑟前脚刚迈出怡兰苑，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
紧接头上出现一顶素色油纸伞。
光看握着手指那大手上的碧玉扳指，成锦瑟便知道，撑伞之人正是她最厌恶之人，沈从熠。
“锦瑟，为夫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