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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现代言情 > 竹上霜 > 宴瑶池

顾杲扯住皇甫思凝的衣袖, 道:“皇甫使令, 莫要理睬这等装神弄鬼的斗筲之辈。”瞥了尔云谧一眼,不屑一顾, “策梦中人上行下效,都是一个德行, 裾马而襟牛,以区区虫篆小技见宠于时,毫无自知之明!”

尔云谧知道她意有所指, 并不动怒,倩然淡笑道:“顾使令放心,我可不会像我姊姊那样痴心妄想, 癞□□惦记吃天鹅肉。”

顾杲冷笑道:“你姓尔,不姓宫。哪里来的姊姊?”

尔云谧的笑容微微一滞, 眼底阴翳转瞬而逝。

皇甫思凝尽收眼底, 心中暗暗诧异:儊月人一贯视宁宁为祸水红颜, 洪水猛兽, 尔云谧口里那个痴心妄想的姊姊, 恐怕正是宁宁。可是天下皆知,倾城宫主宫褫在妻子难产后,终身不二色,只得宫冰玉一个独女,何来姊妹之说?

顾杲环顾一周, 扬起下巴, 大声喝道:“尔等担天子之命析圭儋爵, 出使巫咸,合该光前裕后,显亲扬名,怎能遇见区区鸟群便慌乱失措,大失颜面,五经扫地!”她眉目端正谡谡,声音清脆朗朗,不过十三之龄,自有一种凛然折冲之度,竟教人不敢逼视,“此乃燕群,燕为玄鸟,是儊月望舒水德之征。巫咸国主诞辰,有玄鸟来仪,是兆两国通好,可垂青史!”

拊掌声传来。

“顾使令所言极是。”

巫即紫炁缓缓行来,温柔一笑,道:“麒麟降生,玄鸟来仪,皆是大吉之兆,预示着儊月至尊天子与我国少主联姻之好。诸位不必惊慌。”

“我身不才,暂领鸦孃之职,排设筵宴,还请诸位落座。”

她又好言安抚一番,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一一入座。

巫咸以右为尊,国主右下是十巫部族,为首一席当是巫祝炆。这一点无需置喙。

但左下首席之人,却引得无数侧目。不忿者有之,不屑者有之,不信者有之。

众目睽睽之下,皇甫思凝难免生出几分局促,道:“巫即阁下,我……我坐在这里,不大好罢。”

巫即紫炁道:“有何不好?难道谁敢有意见不成?”望向皇甫思凝左侧的顾杲,“顾使节,你怎么看?”

顾杲道:“我坐在皇甫思凝阁下旁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在她之左,依次是策梦、池台、贺川、丹国等诸国使节。

儊月雄霸四海,皇帝即将迎娶巫咸少主,荣偕伉俪,自不必提;策梦五上人之首的龙王阁,出身于儊月望舒二氏,乃是当年那位流亡沉王的亲信,又曾与巫礼一族有过姻亲,仅次于儊月,理所应当;池台曾是天下共主,余威犹在;贺川虽然不及儊月池台二国相争霸主之势,但立国四百余年,亦是当世列强之一。

方棫却越过这些煊赫大国,一跃居于下首。

列国关系复杂,血债如海也罢,和平通好也罢,此际皆难免窃窃私语。

顾杲目光一扫,露出不加掩饰的倨傲,声音略略一抬。

“谁对位置安排不满,可以过来与我沟通。”

再怎么年少,毕竟是儊月的异姓王。天潢贵胄,凤雏龙驹,金口玉牙,说一不二。

皇甫思凝莫名想起了凤欢兜。暴戾,任性,浅薄,有时出奇单纯,有时好笑又好气。她血脉相系的姊姊。曾经貌美如花,而今鬼神皆惧。

凤鸣薨天,她已是平西王,贵不可言。但如绿酒所道,她白龙鱼服,正在巫咸。

这二人何等身份,隐姓埋名,千里迢迢至此,总不会只是为了替巫祝融祝寿。

皇甫思凝思绪漫漶,旋即用力摇头,将这些事甩出自己的脑海。

这些事,与她并无交集。

她明明早已发誓,不再去想,不该去想,不能去想。

巫即紫炁误解了她的意思,道:“你放心,我可不是为难你。这是少主的安排,感激你与同伴出手相救罢了。”

皇甫思凝勉强一笑。

待了大约半个时辰,巫咸国主终于落座。巫祝融年近耄耋,一头巫祝氏的鲜艳红发早已花白,蔚蓝眼睛却不见分毫浑浊,精光四溢,神采自若,仿佛并不将殿外异象当一回事。巫祝炆端坐在皇甫思凝对面,对她略一颔首,靥辅清丽,宜喜宜嗔,看去十分温柔。

巫祝融举酒开宴,众人山呼祝祷之词。

宴席既开,鸾箫凤笛,象板笙簧,丝竹迭奏,觥筹错杂,清响流韵。尊罍九酝,瑶池玉液,紫府琼浆,水陆毕陈,鹿脯豹胎,麟肝凤髓,应有尽有,甚为丰盛。巫人尚鬼神之力,惯例在宴上做法吟诵,又有木偶筑毬舞旋之类,各念致语、唱和、乐作,精彩纷呈,好不热闹。

此番祝寿,除了常规布帛、香料、牲畜等物,列国使节更当庭献上各色礼物。方棫所送,正是号称天下第一的罽宾之剑。

巫祝融似乎对刀剑颇有兴致,命人取来亲自置于膝上,缓缓摩挲。

皇甫思凝道:“我朝天子知巫咸以麒麟为尊,特铸此剑,名为‘麒泉’,恭贺国主万寿。有《名剑歌》一首,其词曰:‘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良工煆炼凡几日,铸得宝剑名麒泉。麒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生明月。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

巫祝融连连点头,手背略一拂过剑锋,碎屑纷然落下,道:“吹毛断发,不错。”

巫即紫炁笑道:“这般好剑,正逢天下无风尘,幸且用防君子身。”

众人自然是一片称赞,其乐融融。

之后亦有儊月之贯星槎,池台之五色绢,贺川之天香笔,神物罗列,目不暇接。轮到巫即紫炁,她所献的乃是一棵珊瑚,下头系了一只状似狮子的幼兽。珊瑚树有三五人高,参差生长,鲜红欲滴,更难得是在赤色之间,隐约流转丝丝缕缕金色,恰好与巫祝氏徽纹相得益彰;幼兽身披绮罗锦绣,上有“天寿永吉”之字,仔细一看,竟非寻常四足走兽,而是五足并立。

伽罗仰头惊叹道:“你什么时候找到了这样的宝贝?”

巫祝融含笑问道:“此二物从何而来?”

巫即紫炁答道:“此乃金丝红玉珊瑚,乃是我偶然翻阅典籍所知。此物仅生于巫凡海底盘石上,巫凡海民先作铁网沉水底,贯中而生,绞网出之。”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巫凡海域惯起风浪,沈瀚叵测,俗语道十之**,有去无回。能从海底至深处取得铁网珊瑚,又如此完整鲜艳,不知得耗费多少心力。

伽罗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这几个月神神秘秘,是为了这个。之前阿枫告诉我,巫即在巫凡海动向不明,我还在心里嘀咕,你偷摸着想做什么……”

巫即紫炁斜乜坐在巫祝炆右侧的女子,巫姑枫神情淡漠,仿佛与眼前天家富贵互不干涉。她不动声色,又指向五足兽,道:“传说招摇山上,东方有解形之民,使头飞于南海,左手飞于东山,右手飞于西泽,自脐以下,两足孤立。傍晚之时,头还肩上,两手遇疾风飘于海外,落玄洲之上,化为五足兽,则一指为一足也。其人既失两手,使傍人割里肉以为两臂,宛然如旧,因此五足兽可生而再生,血脉永续。”

巫祝融摆首,失笑道:“你啊,一贯这样话里囫囵,真真假假,教人不敢相信。”

巫即紫炁谄道:“主上自然可以信我。”

在她之右,巫彭族长霓裳道:“主上,我巫彭献善舞者二人:一名旋娟,一名提谟。”她使了个眼色,二女姗姗而出,容冶妖丽,体轻气馥,隐约有荃芜之香,“这是一双孪生姊妹,擅长三舞,一名《萦尘》,言其体轻与尘相乱;次曰《集羽》,言其婉转若羽毛之从风;末曰《旋怀》,言其肢体缠曼,若入怀袖也。”

一舞终了,巫祝融含笑纳之,略抬了左手。

霓裳立刻道:“旋娟,国主召你,还不上前。”

旋娟娉娉袅袅地步上玫阶,乖巧依偎在巫祝融身侧。

“主上,我亦准备献舞一曲。但与巫彭族长不同,而是一首钧容直。”

发言者乃是琢琱宫主,巫礼族长月孛。她父亲出身儊月王氏,袭承了望舒门楣的好容色,玉质凝肤,奇异妍雅,哪怕年过不惑,在满殿如花美貌之中,姿容依旧极为醒目出众。

钧容直取钧天之义,乃是军乐。自与霓裳所献的靡靡之音截然相反。

巫祝融道:“哦?是哪一曲?”

月孛道:“是一首破阵乐。乐工已在巫履门领命静候。”

霓裳哼了一声,道:“破阵乐需排战阵之形,披甲持戟﹐执纛演习﹐动辄数百人,你倒是大手笔。”

巫祝融神色微凝,一时没有准话。

巫即紫炁嗔道:“月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主上寿宴,合该清歌妍舞,争劝殷勤称寿觞,偏你搞出这些刀光剑影的东西。又不是人人都似你一般喜欢打打杀杀。宴上还有四方宾客,可别吓坏旁人。”

月孛流露出愧疚之色,道:“是我疏忽,还请主上责罚。”

巫祝融笑道:“这有何好责罚?破阵乐不演便是。”

巫即紫炁道:“不若你自罚一杯算了?”

月孛举起金樽,正色道:“谨以一樽春酒恭祝主上,天地泰交,日月同陵,上万年悠久无疆之寿!”她一饮而尽,负气纵横,眉眼之间皆是遣意磊落,“钧容直且不提,我前日从策梦觅来了一个有趣的小玩意,愿博主上一笑。”

伽罗好奇道:“什么小玩意?”

月孛略一拊掌,一位戴着傀儡面的女子款款行来。肌肤漆黑,身段婀娜,持着狼牙锏,手镯、臂钏、脚链皆缀满银色铃铛,行动之间叮叮当当,宛若流泉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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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数屡创新低,在线做法,召唤冒泡_(:3∠)_

*唐郭震《古剑篇》。

*铁网珊瑚见唐显庆中苏恭、长孙无忌等辑《唐本草》。

*旋娟提谟、五足兽见晋王嘉《拾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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