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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军事 > 水龙吟清歌 > 73、他无法面对自己

李兴和肖芸儿站在祠堂外广场一角,到处都是人,肖芸儿很是害羞,又披上了面纱。

崔大成望着身姿苗条秀美的肖芸儿,脸不觉涨红起来,疾步跑来,嘴里还喊着,玉瑛姐。

肖芸儿扭过头来,崔大成一脸痴情的笑,向她走去,吓得肖芸儿连连后退,踩在了李兴脚上。

李兴嗷嗷惨叫:“疼,没长眼睛啊,大成,他不是韩玉瑛。”

崔大成:“她是谁?”

李兴:“小妖精。”

肖芸儿将面纱扯下来,瞪着李兴,啐道:“你才小妖精呢。”

祠堂后面有座山,有三个山头,中间那个最高,另两边的山头往外斜着,远远望去,整座山犹如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雄鹰,因而此山命名黑鹰山。

施经纬和姜炳文顺着山路,上了黑鹰山,站在一个较高的点位上,整个宋家庄就在他们脚下,能看清整体轮廓。

姜炳文叹道:“年轻人,你赢了。”

施经纬:“前辈也没输啊。”

姜炳文:“不能将这全村的歹人屠尽,老夫就已经输了。”

施经纬:“前辈何以如此大的杀气。”

姜炳文:“经纬,你出身名门,仕途顺畅,没尝过颠破流离,生离死别的滋味。”

四十年前朝廷发动收服台湾的战争,主导者为康熙,掌兵者正是福建总督姚启圣,以及施经纬的祖父施琅,时任水师提督。为了限制台湾郑氏,朝廷实行了迁界禁海之策,福建沿海居民被迫内迁,那惨烈的一幕幕,经历过迁界的人至死不忘。

迁界禁海令颁布于顺治十八年,康熙二十二年终止,延续了长达二十三年,迁界禁海大体分为四步。

第一步,强迫沿海居民迁徙到距离海岸线三十至一百里之外的内地,因为各省各地的敌情不同,所以迁徙的距离不同。

第二步,毁掉沿海的房舍、庄稼,建立无人区,坚壁清野,彻底断绝郑氏政权的补给。

第三步,砍伐高大的树木,修筑瞭望台等工事,派兵轮流警戒,除了警戒敌情意外,还要防止百姓回到无人区。

第四步,国人大多爱恋故土,不愿背井离乡,为了快速达成政治目的,清廷下令,十日内必须完成迁徙,否则格杀勿论。而未及期限,兵丁即大肆抢掠,在迁彼途中,又横加掠夺。

因为不忍离开故土,没有按时迁徙,大批百姓被清军镇压。再加上迁徙到新地之后没有得食物补给,饿殍遍野。

当时有文献记载,八郡之民死者又以数十万计。

明末清初著名将领、诗人卢若腾曾写诗描述了迁界时的凄惨景象:天寒日又西,男妇相扶携。去去将安适?掩面道旁啼。胡骑严驱遣,克日不容稽。务使濒海土,鞠为茂草萋。富者忽焉贫,贫者谁提撕?欲渔无深渊,欲畊无广畦。内地忧人满,妇姑应勃溪。聚众易生乱,矧为饥所挤。闻将凿长堑,置戍列鼓鼙。防海如防边,劳苦及旄倪。既丧乐生心,溃决谁能堤。

对于迁界禁海令,施经纬自然很清楚,他祖父就是平定台湾郑氏的主将施琅,迁界禁海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乃不得已而为之,施经纬叹道:“自古至今,凡不世之功,皆有大代价。”

姜炳文:“代价只有让百姓来承担,世人皆颂扬康熙收复台湾,四海归一,连姚启圣和施琅也因此功勋,封候拜将,垂入史册,可有谁记得,沿海的千万黎民为了康熙的功业,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施经纬:“前辈与宋义是亲兄弟,怎么两个姓?”

姜炳文说道:“当时内迁的人家不计其数,不可能都往一个地方,被迫分迁各处,老夫到了江宁扬州交界的村庄,还姓姜,我大哥迁到了宋家庄,就改姓了宋。”

姜炳文还记得千界时的情景,大队士兵手持武器,将一户户居民如牲口般往外赶,民众挈妻负子,恋恋不舍的回望家乡。

一枚枚火箭射向空置的房屋,民众们对着火焰中的故乡跪拜祭奠。有民众偷偷想潜回故乡,一道高高的界墙将其拦住。

少年姜炳文和宋义以及已怀有身孕的大嫂,同民众们往内迁,路上不停有人因病和劳累,倒在路边。

姜炳文和宋义跪在一棵大树下,相互盟约,绝不相忘,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在一个路口,姜炳文和宋义夫妇分别,两帮人不停的回望对方,直到眼里的泪水将视线完全遮盖。

姜炳文说道:“大哥在宋家庄生有二子一女,又娶了儿媳妇,生了孙子,原本可以儿孙满堂,享天伦之乐,谁知禁武令一下,什么都变了。”

施经纬:“迁界令,禁武令,朝廷一纸诏令,不知要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姜炳文:“其实那时朝廷并未正式颁布禁武令,只是有此风向,是那些狗官一味媚上,故意将此事做大。”

施经纬:“前辈如今的所作所为,同那些狗官,又有多少区别?”

姜炳文:“当然不同!那些官员为了升迁,不惜以百姓的血肉为垫脚石。老夫虽行事不光明,但那是为了枉死的大哥一家,并非为了再往上爬。”

施经纬:“害死你大哥一家的首恶是庄主宋广缘,其他村民只是附从,而今死了五个,伤残无算,这些死伤者又是何其无辜?”

“凡事皆有代价,这是你刚才说的。”

姜炳文脸上的愧色一闪而过,犹自强硬状。

一阵脚步声传来,施、姜二人扭头望去,跑来一人,正是李兴,他带来一个消息,庄主宋广缘悬梁自尽了!

宋广缘家门外,白布飘扬,姜炳文和施经纬在一片嚎哭声中进入,村民见到姜炳文,避鬼神般的闪到一边

宋广缘的尸首已从梁上放下,舌头伸出,面部涨红,颈部有淤青。

伏在宋广缘身上哭的几个家属,见到了姜炳文,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哭泣变成了愤怒和恐惧,奇迹般的安静下来,一个青年家属捏着拳头,被两边的亲属拉到后边。

拉娜走到施经纬身旁,悄悄递给他一张纸条。

姜炳文看了看宋广缘的尸身,又环顾四周,那愤怒、恐惧、憎恨交织的种种眼神,令他极其不安,颤颤巍巍,差点当场摔倒。

姜炳文摇摇摆摆走到庭院,施经纬跟了上来,递上了那张纸,纸上写着字。

“宋义之弟,姓姜的大人,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确为人伦惨剧,当时地方官找来,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知道会发生后来的事情,如果知道,我是断然不会如此做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姓姜的大人,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你大哥一家的死都在于我,请勿伤害庄中其他村民,本庄已残破不堪,经不起一点折腾了。宋广缘绝笔。”

姜炳文紧紧的捏着那张纸,指甲掐进了自己肉中尚不知觉。

施经纬:“还有件事,前辈,你大哥的外孙女芸儿,确实什么也对我说。”

“老夫后来就反应过来了,你那一招逼得老夫急火攻心,方寸大乱,俊,俊得很啊。”

姜炳文望了望角落里怯生生站着的肖芸儿。

在这宋家庄可以说是搞得天翻地覆,死了五个村民,伤残不计其数,害死大哥的首恶宋广缘也自尽了,按理说,姜炳文已经替大哥报了仇,可是他一点复仇的快意都没有,反而觉得内心沉重,这个村庄,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和叶赫交代了几句话,姜炳文就和两个随从骑马出村。

在一个路口,施经纬等人来送行,肖芸儿从施经纬身后冲出,眼泪汪汪的望着姜炳文。

姜炳文擦了擦眼角,扬起鞭子,策马奔驰而去。肖芸儿撒腿追去,只能看到马匹扬起的灰尘。肖芸儿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外公,芸儿真的什么也没说啊,什么也没说啊。

拉娜将肖芸儿拉起,肖芸儿投在拉娜怀里嚎哭起来。

拉娜骂道:“这姜炳文太无情了,连外孙女都不要。”

施经纬叹道:“他是无法面对她,无法面对自己!”

姜炳文走了,此村事已了,施经纬觉得也应该走了。

李兴和崔大成背着包袱,已经痊愈的施浩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施经纬等一行要出村时,周围还安安静静的。

李兴愤愤不平道:“两位大人出生入死,才救了庄里人的命,现在两个送行的都没有。”

拉娜:“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怎么老惦记别人的报恩。”

施经纬:“鸟儿尚知衔草结环,何况人呢。”

话音刚落,大槐树后一阵脚步声传来。老者居中,带着所有宋庄村民,黑压压的列队站在大槐树下。老者大喊:“大人,谢大人!”村民们齐刷刷跪下,地面都似乎震动了一下。

所有人都是一怔,他们的下跪竟有这么大的力量?紧接着,地面又震动了一下,众人抬起头,仰望北方,北穆山中传来隆隆巨响。

施经纬一行顺着小溪,和庞大的北穆山并行而行。

北穆山中隐隐有黑烟冒出。

崔大成问道:“大人,山里的巨响是怎么回事?”

施浩:“山里真的有鬼?”

施经纬拍了施浩的头一下,啐道:“我看你才是个大头鬼。”

施浩:“大哥,人家是病人。”

拉娜莞尔一笑:“病人,要不要本捕背你?”

施浩轻声嘀咕:“就开始夫唱妇随起来了。”

拉娜秀眉竖起:“你嘀咕什么?”

施浩可不敢惹会武功的拉娜,吐吐舌头,走到了一边去。

李兴:“一定是叶赫。”

施经纬和拉娜相视一笑,欣慰的点点头,施经纬问道:“为何说是他?”

李兴:“毁灭证据呗,用开矿的火药来炸矿,正合适呢。大人,叶赫坏事做尽,就这么便宜了他?”

施经纬:“还能怎么着?不相妥协,我们都出不来。官场上此类人物多如过江之鲫,还有比他更毒恶的呢。”

李兴:“官场太黑暗了。”

拉娜哂笑道:“你不是一直想捞个小官来当当的?”

众人到了一处岔口,望着面前的三条路,都颇是迷茫,不知该走那一条。

肖芸儿:“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拉娜:“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去问那位嗅花的哥哥。”

施经纬又拿出干腊梅在鼻下细细的嗅着。

施经纬:“韩玉瑛啊,韩玉瑛,你到底在哪里?”

肖芸儿:“韩玉瑛是谁?”

李兴:“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子,不过,只有半边脸长得像。”

肖芸儿抚摸自己的脸蛋,嘀咕道:“和我长得很像?可只有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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