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尸间内,知县,主簿,以及本地魏仵作已经等候于此,简单寒暄后,施经纬和拉娜走向木板上的尸体。
施经纬说道:“还是先听听仵作的检验结果吧。”
魏仵作回道:“经小人检验,此人骨骼宽大,体格健壮,脚尖、手掌、手背都有老茧,应是长期练武的高手。”
知县打断道:“这些施大人和神捕大人都知道,直接说他怎么死的。”
魏仵作很是犯难,还是说出了他的检验结果:“此人腰胁,前胸和面颊,有多处似是刀剑的创口,但创口颇浅,且创口无毒发反应,乃死者生前与人打斗留下,但都不是致命伤,小人猜想,既是与人打斗,或许是中了敌人的飞针,毒镖等细小暗器,尸体为新,方便查找这些细微痕迹,小人仿佛找了几次都无发现,真是惭愧。小人还有个猜想,他极有可能是被武林高手以内力击碎心脉而死,只要剖开尸首,即可。”
知县冷蔑一笑:“你一个小小的仵作,冒出如此多的猜想,你当是说书?”
仵作自不敢反驳,施经纬轻笑道笑道:“吴知县息怒,他的猜想还都是对的,检验本身就是靠猜想,再配合以适当的办法和手段,在尸体运往此间之前,本官已进行过检验,其结果和仵作类似,本官也想剖体深验,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知县望了望主簿,主簿没有特别的反应,知县拱手行礼,说道:“这方面下官是外行,二位大人先忙着,下官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施经纬还礼,高声道:“恕不远送。”
知县和主簿的脚步声越发传远,魏仵作的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魏仵作身材矮小,手脚瘦弱,似是弱不禁风,谁知,魏仵作手力很大,手法凌厉,速度飞快,几下就将尸体给开膛破肚。
很快,木桌上的四个盘子里摆放着血淋淋的内脏。
崔大成和施浩捂着嘴,跑到外面去吐。
施经纬和魏仵作站在桌前,边检查内脏边小声探讨着,二人身后的拉娜和李兴,尽力保持神色自若,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拉娜等得不耐烦了,催问施经纬,怎么样了,是否为内力震碎心脉而死?
施经纬取下皮手套,回过身来,对着拉娜摇头叹息道:“他的心肺,以及其他器脏都很正常。”
拉娜问道:“那到底怎么死的?又跟以前的无名浮尸案一样?”
施经纬望着屋顶,喃喃道:“看来我们遇到一个空前强大的敌人。”
崔大成和施浩吐完回来,见室内气氛沉闷,都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废县衙的后园,施经纬和拉娜坐在花池边,两人望着池子里的小鱼游来游去,拉娜捡起一块小石子投入,小鱼被吓得遁入水深处。
拉娜笑得很苦涩:“连号称神探的施大人都查不出来,难道就任这神秘人逍遥法外不成?”
施经纬哂笑道:“所以以后别再叫神探了,我真不敢当。”
拉娜叹道:“真就没人能查出来?”
施经纬说道:“也许有人吧,天下奇才俊杰何其多也!”
“谁,出来!”
拉娜耳朵竖起,大声吼道。
从假山后走出李兴,他手里托着个盘子,上面有两个茶杯。
拉娜质问道:“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李兴缩着脖子,挤出笑来,说道:“两位大人连日劳累,小的特意做了参茶,让两位大人补补。”
拉娜啐道:“大白天的喝什么参茶,不怕流鼻血?”
施经纬柔声道:“李兴,神捕大人正在气头上,你先下去。”
李兴怏怏退下,厢房处传来崔大成和施浩的戏谑声,“这次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两个捕快朝这边走来,拉娜起身,气咻咻的走了。施经纬轻声嘀咕起来,母老虎终究还是母老虎。拉娜耳朵抖动,身子停住了,剑眉倒竖,回头扫来,施经纬故意埋下头,装作欣赏花池。
带着施浩,施经纬准备到街上逛逛散心,县衙门口站着拉娜,好似等候已久,施浩识趣的自己去逛街。
拉娜和施经纬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繁闹的县城中心,沿着小河慢慢走着。施经纬眼睛瞟到拉娜的制服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拉娜问道:“怎么,还是喜欢我那晚的打扮?别抵赖,天下不止你一个人会断案。”
施经纬无意中说了句,有时候啊。拉娜马上接了过去,有时候啊,女子还是该像个女子,你想这是不是?施经纬笑而不答,权当默认。
拉娜豪气干云道:“古有妇好将兵,穆桂英挂帅,我拉娜无她们的才略,抓几个小蟊贼还是办得到的。”
施经纬笑道:“你怎么不提武则天?”
拉娜听了,心头大动,脸色大变,异常警惕的环顾四周,她责备道:“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能乱说?本朝什么都好,就是不能犯忌,多少朝中大臣,四方文士,就因一首诗,一篇文章,落得个满门抄斩。”
以文杀人,一言获罪,清朝的文字狱残酷程度可谓是空前绝后,施经纬是读书人出身,现在又是个官员,自然知道这些,他意识到失言,笑容顿时凝固,脸色刷的变白,拉娜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幸而无旁人,走吧。”
两人顺着小河走了会,在河边一处凉亭坐下,两人边歇息,边聊着天。
“神探,这小河流向哪里?”
“应该是运河吧。”
“运河?你说,那些浮尸会不会是这些小河,漂流过去的。”
“有这个可能。”
“越想越玄奇,怎么可能有尸体既查不出身份,又考不出死因?”
施经纬轻轻一笑。
拉娜马上问道:“你笑什么?”
施经纬说道:“绕来绕去,你还是想问那个问题,其实你早知道答案了吧。”
拉娜先是一愣,继而说道:“好,大家就不兜圈子了,你带着那几人就是去找韩玉瑛,应该有些发现。”
“神捕大人的发现,又何尝与在下分享过?”
施经纬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拉娜。
拉娜似是不敢直视施经纬,转过头去,面色一沉,说道:“要给你说多少遍,那是机密!”
施经纬说道:“以实相告,除了知道韩玉瑛是被人绑走的,其他没有任何发现,又在乱葬岗遇到你们,所以说,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原来如此,这样,我们一起去韩玉瑛,她可能是唯一能验出死因的人。”拉娜明白过来,还推测道:“而且有神秘势力绑架她,顺着她那根线,或许还有天大的发现,你说好不好?”
施经纬却摇着头,说道:“好,除非神捕大人对我道出一切,若是一起共事,必须同舟共济,相互坦白,否则整日揣测对方,即使在一起,也是貌合神离。”不
拉娜霍然而起,质问道:“亏你饱读诗书,高中进士,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施经纬干脆摆出无赖才有的样子,嘻笑道:“神捕大人嫌弃在下,最好另找高明。”
拉娜复又坐下,她呵呵笑了起来。
施经纬问道:“想到了游说我的办法?”
“小女哪有这个本事,一物降一物,总有人能让你就范。”拉娜往左边指着:“你往左边看看。”
施经纬往左望去,不由大惊。
骑着马,施经纬跟着一群身穿华丽便服的人,出城门,往城郊而去。
一行人翻过几丛小山,在一处安静的别院外停下。
别院的一所房间内,施经纬和商人打扮的张楷对立而坐,外面有一队人守卫,虽然穿着平民服装,施经纬从这些人的衣领和衣角,以及体格和气质方面,马上能判断这是张楷府院中的卫士。
施经纬吃惊的问道:“大人怎么这般?”
张楷摸了摸自己身上,望了望外面的守卫,反问道:“你是问为何乔装打扮?”
施经纬拍了拍额头,说道:“卑职明白了,大人这是微服私访,以便考察民情,稽查地方官吏。”
张楷摇头道:“不不,是因为本官被人跟踪了。”
“什么,大人被跟踪了!”
本省的三号人物,何其尊贵,居然被人跟踪,施经纬不由得大惊失色。
张楷回忆起来,几天前,他和布政使鄂尔泰前往总督府衙门,同查弼纳商谈本省着手要马上去办的大事。
谈完之后,已是戌时,查弼纳亲自送张楷和鄂尔泰出来,门口准备好的轿子抬了过来,鄂尔泰告辞两个同僚,上了轿,被抬走了。张楷要上轿时,查弼纳却一把抓住了他。
查弼纳郑重说道:“此事关系江南官员几百号人的仕途前程,务必办妥。”
张楷抬手行礼,以表其心道:“大人放心,卑职定当抖擞精神,全力以赴。”
等张楷坐在轿中,拍了拍手,轿夫才抬轿起行。
还没走出总督府外的小街,轿中的张楷忽觉有异,他打开轿中左侧的小窗,眼睛往后瞟去,隐约见到一个人影闪过。
张楷喝令停轿,快速从轿中跳下,往后回望,只见夜色茫茫,哪还有一丝人影?
听完张楷的讲述后,施经纬说道:“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楷扬扬手:“但说无妨。”
施经纬说道:“也许是大人操劳过度,因思虑而生幻象。”
张楷轻笑道:“本官不像你,科甲进士,我乃是行伍出身,因立战功得进朝廷,文才思略是比不过你,可眼力听力和反应,要强得多。当然,若不是接下来的遭遇,本官的想法也和你一样。”
轿子停在运河边,轿夫靠着轿子打瞌睡,张楷站在运河边思虑。
张楷的思索有些成果,正额手称庆时,他只觉后背一凉,禁不住浑身直抖,张楷意识到不妙,他想要转身回望,用力扭动脖子,却丝毫无力。
那股寒气愈发靠近,张楷额头上冒出冷汗,他除了眼珠子胡乱的转,浑身动弹不得。
张楷已经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闭上眼睛,暗自祈祷,无所不能的如来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定要保佑他。
“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卫士们的喊叫声。
张楷听到背后轻微的脚踢地声音,随后那股寒气消失,张楷身体自由,却毫无精气,如一滩泥倒在地上。
卫士们抬着张楷上轿,他只觉眼前是天旋地转,竟在轿子里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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