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我喝酒了？”我试探性地抛出一个备选答案。
他不作声，好整以暇地站着。
这个回答他似乎不太满意。
“那是……我耍酒疯了？”
他依旧不言语。
看来这个回答也不是他想要的。
我用掉了两次机会却还没狙中靶心，霍醒言没了耐心，转身就走，由于我一直抓着他没放手，他又被我拽了回来。
“哎我知道！我不应该瞒着你去见戴总……”眼见糊弄不过去了，我只好老实承认错误。
我终于说出了关键所在，他的表情才略有缓和，但仍然不苟言笑。
“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答应赴约。”
“戴氏是梁氏多年的合作方，我要是拒绝他，董事会肯定又要借此安点罪名来讨伐我。”
“你好像不是这种会乖乖听话的人吧？”他满脸写着“少骗我”。
我被他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心慌，松开他，默默拿起桌上的勺子，舀了一勺粥，装模作样地吃了一口。“我不是叫了人嘛！小周在呢，还有那几个大哥。”说完又埋头吃了一口。
“对，小周。”他点了点头，“要不是他在，我连你人都找不到。”
原来是小周出卖我……看我待会儿去公司怎么收拾这个臭小子。
“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以后不敢了！”我双手合十，使出本人求饶的一贯手段。
他看着我熟悉的操作，缄默了一阵，表情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不告诉我也无所谓，但别以身犯险。”
“告诉告诉！以后有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告诉你！”我连连附和，十分狗腿地讨好他。
“今天还去公司吗？”他受不住我的阿谀，转身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两盘小菜。
“去啊，董事会那边免不了要吵一架。”
他把盘子放到桌上，怪声怪气地问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现在才把小菜拿出来，敢情我刚刚要是没回答对，他还不准备给我了？？
“几点？”我不以为意，端起盘子把菜拨到碗里。
“四点半。”
……
我举着盘子，手悬在半空。
四点半，再过一个多小时公司就下班了……我这一觉快赶上冬眠了。
“对了，我得先跟小周说一声，不然来不及。”我赶紧放下盘勺，摸了摸口袋——想起来这件衣服没口袋。“手机呢……”
正当我要去找昨晚的外套和包，一些零星的记忆闪回脑海。
我隐隐约约记得，昨天在夜店，我怕手机进水，就把手机放在座位上，走的时候我好像是两手空空……霍醒言帮我拿了衣服，但没拿手机，包也落在那儿了……
手机有密码倒还好，可我包里不光有身份证，还有公司文件，不管被谁捡到看到都是大麻烦。我真是昏了头了。
“你手机借我。”我朝霍醒言伸手。
他什么都没问，也没推脱，去茶几上拿来了手机递给我。
我熟练地用他的脸解锁了屏幕，一打开就显示的是他的微信界面，一列看下来都是这个总监那个经理的，置顶的会话框却是个昵称是句号的号——这个号，是我。
我总觉得是自己占用了梁梦儿的一切，我是我，她是她，但时间久了我常常会觉得混乱，我不知道该怎么清晰地区分我和她。鉴于我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基础设定，比如她的名字，所以只好把她原本的微信名改了，改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句号，当作是我在她的影子下保留的一点自我。
“为什么我没备注？”
我顺着屏幕往下划，霍醒言给所有人都添加了一目了然的备注名，除了我。
“为什么要备注？”他问得理所当然。
我不甘心地抬起头：“那……其他人都有，怎么就我没有？”
他费解地眨了眨眼，一板一眼地说道：“记不住的才备注。”
……
呃……他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你会给每个人都备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啊。”
“你不是说，你列表里的好友都没备注，所以你才会误删了给你发消息的人吗？”
“……”
我怎么忘了还有这茬……八百年前的事他还记得……
“对啊！就是因为之前不备注，后来就吸取教训，必须给每个人都备注！仔仔细细地备注！”我大声胡说八道，用音量来掩饰心虚。
人真的不能撒谎，每天光是圆谎都让我感觉耗尽阳寿。
他顿了顿，转换目光看向别处，不紧不慢地说道：“男德班优秀学员？”
？
这家伙怎么什么都记得？？
这么记仇，天蝎还是摩羯？我想想，他生日是这个月底……
……
哦，还真是摩羯座……那倒是可以理解了。
“早就改了。”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起勺子把碗里的菜和粥搅匀。
“是吗？”他的视线回到我身上，“改成什么了？”
他要是知道我管他叫室友，他会是什么反应？生气？也可能根本不在乎？
算了，还是别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我拿到手机再给他改个响亮又深情的备注哄哄他就行了。
“你猜。”我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从他的通讯录里找到小周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刚响了一声，还没等霍醒言开口教育我，对面就接通了：“喂？霍总？”
小周对霍醒言的态度比对我恭敬得多，这小子跟着我久了就学会了插科打诨，在霍醒言面前却谨小慎微，一个屁都不敢乱放。
“我是你老板。”
“梁总？！您没事吧？现在安全吗？要不要报警？”
我把手机拿远了些，等他噼里啪啦说完才重新贴回耳边：“我能有什么事，我是回家又不是去剿匪。”
霍醒言见自己插不上话，识趣地走开了。
“哦……”小周激动的情绪稳定了一点，“那个，您的包和手机我都拿回来了，放在您办公桌上了。”
一听说东西没丢，我精神大振：“行啊你小子！这么细心！我都吓死了，还以为会被别人捡走呢。”
“嘿嘿！”他自豪地笑了笑。
“视频呢？”
“已经存了备份。因为今天一直联系不上您，我就先按您之前说的做了剪辑，发您邮箱了，您看一下。”
在正经工作的时候小周还是靠谱的。
“好。”我放下手机打开免提，一边通话一边查收邮件，“董事会是不是找我了？”
“是的，电话打了好几遍，还派了人硬闯办公室。”
“戴氏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倒是没直接找我们，听说是给集团其他几个有合作的分司发函要求解约。”
我看完了小周发来的视频，刚好剪出了劝酒那段，虽然夜店声音嘈杂听不清对话，但姓戴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足以展现浓度超标的猥琐。
录像是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的，我安排小周坐在隔壁也是为了能拍得更清楚，对付姓戴的那种惯犯，证据才是最有效的。不过我不想让阮湘湘和冯安娜卷入争议，所以我提前交代小周把我们几个的脸都打上马赛克。姓戴的一定能猜到是我找人拍的视频，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给他看的。
“可以，按之前定好的方向再检查一下，把稿子和视频传给媒体，让他们立刻就发，剩下的等我到公司再说。”
“好的！”
我这边聊完，霍醒言也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不用说我也知道他是要送我去公司。我去房里拿了备用手机，穿上外套跟他一起下楼。
“不对啊，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上了车我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霍醒言紧了紧方向盘，望着正前方说道：“公司没什么事。”
霍氏正值商业版图扩张的重要节点，他怎么可能这么闲……
“真的吗？”趁他不能分神，我放肆地挑衅他，“你不会是特意留在家照顾我吧？”
他不吭声，颇有点被拆穿的意思。
我咬着嘴唇克制笑容，在备用机上登录了自己的微信，把手机侧过来不让他看到屏幕，偷偷摸摸改掉了给他的备注。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备注是什么吗？”我把手机举到他脸旁。
恰好红灯，他悠悠停下车，装作不经意地往屏幕上一瞥，在看到那行字后先是双瞳震颤，然后蹙紧了眉头。
“你都不会觉得恶心吗……”他咬紧牙关，相当文明地给出了一句评价。
当然觉得——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温柔贤惠帅气迷人的老公”，哪辈子我也不可能发自真心地给任何人挂上这种会让我吐出隔夜饭的土味备注，不过只要一想到他看到这个备注之后的反应，这种恶心也就不恶心了，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会呢！这是实话实说啊！”我用极其浮夸的语气火上浇油，“你不温柔吗？不贤惠吗？不帅气吗？不迷……不迷人吗？”我一度被自己油腻的话术哽住，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说。
他静静看着我信口开河，等我一顿天花乱坠说完，他幽幽说道：“刚刚才改的吧？”
……他看出来？是我动作太明显了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挚的心意！懂吗？心意！”
他嘴角抽了抽，转回脸去：“那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
他无奈地叹了声气，随即竟然轻声笑了笑。
“你笑了？”我伸长脖子观察他的表情。
意识到被我抓包，他迅速收敛了笑容，绿灯刚跳就发动车子冲了出去。
“你看吧！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口是心非是不是！”
我正不遗余力地捉弄他，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像是抱住了激流中的一根浮木，仓皇按下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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