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上门在房里坐着歇了会儿，挑了件看起来舒适的睡衣，脱掉手上略有分量的钻戒，带着复杂的心情准备去浴室洗澡，刚进去就发现了一些变化。牙刷、漱口杯、毛巾这些东西，上次来的时候我用的基本都是一次性的，虽然质量也都不差，但这次他都替我换了新的，甚至杯子上还有一只小猫的卡通图案；沐浴露、洗发水这些也都换成了女士专用的，壁柜里另外放了一套齐全的护肤品；地上还有一双浴室里用的拖鞋，大小跟我的脚差不多正合适。
……准备得这么充分？这起码也是我来之前就弄好的，他该不会是在绯闻刚爆出来的时候就想到了假结婚的办法吧？那看来他是真的想借这次的势头推进项目，宁可把自己都搭进来。
洗完澡我就回房间躺下看手机，先把白名单设置了一下，然后清空了一天乱七八糟的消息提示，开始上网浏览瞬息万变的舆论热点。
从我下午离开公司后小周就一直在给我发消息汇报情况，包括公关进展、舆情发酵、新项目筹备进度等等，事无巨细，就连我的包落在公司没带走他都要单独发一条提醒我。我逐条看下来，把重要的事情都一一回复了，小周在线秒回：梁总您还没休息吗？
我的“嗯”字还没发出去，他的消息又来了：您看这个！
他发来的是一条微博链接，我好奇地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篇小作文。我粗略扫了一眼，除了我和霍醒言的名字，还提取到几个关键词：游乐园、微信、结婚、戒指、道歉。
我好像看完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清，索性一把坐起来重新把全文又仔细看了一遍：啊啊啊啊！！！今天看到新闻上那个霍醒言的照片我才突然想起来我之前见过他！！就是他们去游乐园的那天！！我跟姐妹从室内过山车场馆出来，我看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男的，长得超帅，卧槽真的贼帅！！而且个子也很高！然后我指给我姐妹看，她们几个就怂恿我去要微信，结果他说他结婚了！！！还给我看了他手上的戒指……当时他旁边还站了个女的，我一开始不知道他们俩认识，因为他们没说话，没想到他直接搂住那个女的说那是他太太……卧槽我当时尴尬得想死！！！！赶紧给他们道歉就跑了！我还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现在才反应过来那是霍醒言和梁梦儿！！！我就说那个女的怎么那么眼熟！啊啊啊啊啊好亏啊！那时候楚耀白肯定也在附近，早知道我就不跑那么快了！！！
……
我记起来了，这应该就是那天在阮湘湘他们买发箍的时候来找霍醒言搭讪的那个女生。
我顺着屏幕往下拉，这条微博还配了一张图，好死不死就是霍醒言搂着我，我们俩在对视的姿势。要不是照片有点模糊，加上角度确实像偷拍，肯定会被人质疑是摆拍。不，摆拍都不敢这么做作。
拜托，我才是尴尬得想死。
平时那些骂我的内容我可以无所顾忌地看，一天不挨骂我都不习惯，导致现在看到这种没骂我的我反倒有点适应不了。
我硬着头皮点进评论区，看到点赞最多的一条评论：英年早婚。
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还是忍不住一条条看了下去。
-“我居然觉得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啊这是可以嗑的吗？”
-“帅哥去挂个眼科吧。”
-“这个姓霍的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我们梁姐手上啊？”
-“救救帅哥！”
-“管好自己吧，人家资本主义联手还用得着你们操心？”
-“所以楚耀白跟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富二代出身，帅哥老公，明星情人，梁姐赢麻了。”
果然还是少不了骂我的。
不过肉眼可见极端的□□已经比之前少了很多，按霍醒言的说法，只要后续再巧妙地放出一些我们的“恩爱”事迹，经营好模范夫妻的人设，绯闻的影响会慢慢降到最低。
他还真是比我都会算计。
在我的不断刷新下已然没什么新鲜内容可看了，我放下手机打算睡觉，怎料在床上滚了两个小时也没睡着，既不是兴奋，也不是紧张，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我从床头摸出手机，按亮屏幕，黑暗中突然跳出的光线刺得我眼睛酸胀，我眯眼看到了时间：凌晨两点十五。
或许是深夜人比较容易冲动，我不知道自己发的哪门子疯，手指竟不听使唤地拨通了霍醒言的号码。
明明应该马上挂掉，可我又暗暗期待着他会接，矛盾了几秒，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霍醒言很轻的声音：“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我想都没想就回嘴。
“有没有可能我睡了，但是被某个人叫醒了。”
我想起来此时的时间，急忙道歉：“对不起……”
“睡不着吗？我记得回来的路上你还说困了。”
“又困又睡不着……”我把电话调成扬声器外放模式，就手把手机放在枕边。
他顿了顿：“因为白天的事？”
我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戒指盒，翻开盒盖，借手机屏幕的光亮凝视着这枚婚戒。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不能说谎。”
“好。”他没问我想问什么，也没问为什么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就直接应下了。
我把手机翻了个面倒扣过来，挡住屏幕的光，捏着戒指说道：“之前……”
一时间有点不知该从何问起，我沉默了。
“睡着了？”他等了一会儿，见我没动静，试探问道。
“没有。”我深吸一口气，一不做二不休，问了出来：“之前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要退婚？哪怕只是一个念头。”
“有过。”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那为什么后来没有提？”我焦急地等待他的答案。
“你好像只说了问一个问题。”
……大意了。
“所以你不想回答是吗？”
“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你为什么总觉得我要退婚？”他不遑多让，刁钻地把问题抛回给我。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知道你就是要退婚。
但我不能这么跟他说。
我翻过身平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出神：“我那样的性格，哪有人会喜欢。”
这也不算是说谎，前者是直接原因，后者是根本原因罢了。
“什么性格？”
“你好像也只说了问一个问题。”
他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我就是这种人，怎么样，后悔了吧？”我往枕边的手机方向撇头，仿佛他就躺在那一侧，“后悔也没用。有句老话听过吗？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们之间的气氛终于有了些缓和。
就在我以为聊天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他开口了：“人在不同时间总会有不同想法，从来都不会一成不变，曾经有过的想法可能会消失，曾经没有过的想法也可能会出现，这才有趣不是吗？”
他语气和缓，跟刚才的调侃打趣截然不同。
他这是……在回答我之前的那个问题？听起来意思就是他不提退婚是因为他改变想法了。
……这不废话吗！我用他说？他要是没改变想法的话早就按小说里那样走流程了，还等得到现在在这儿讨论？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抵不过心中的局促，翻身侧卧。
“你确定是最后一个？”
“我确定！问完就睡！”
必须趁热打铁，不能错过今晚这么好的机会。
“好，你说。”
“你讨厌我吗？”
我握紧拳头，戒指被我攥在手心，钻石锋利的棱角硌得手掌生疼。
他会怎么回答呢？“讨厌”？“不讨厌”？“还行”？还是“没感觉”？
在这之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面对，但今天我就是迫切地想听他亲口说出答案，也好让我干脆地整理自己的内心。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久到我以为他挂了电话。我心一沉，正要把手机拿起来检查，他熟悉的声音又从里面传了出来：“我为什么要跟一个我讨厌的人结婚？”
我的手悬在手机上方，迟迟不敢动。
“那……不讨厌就是喜欢？”我几乎是头脑空白地问出这句话。
“你该睡了。晚安。”他不留情面地挂掉了电话。
“哎不是……你……喂？”
我连忙把手机拿起来，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经结束。
“挂我电话？？”
行啊，好你个霍醒言。
此刻我分明想生气，却一点也气不起来，迟到的心跳加速让我的体温也跟着升高，空调的冷气如同失效了一般，我热得只能把被子踢开。
我摩挲着戒指，反复琢磨他的那句话。“我为什么要跟一个我讨厌的人结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他不讨厌我？也就是说他对我也许、可能、说不定有那么一丁点的好感？
在我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我脸上已经呈现出了荡漾的笑容，如果有镜子就能亲眼看见自己那副恶心的表情了。
我摸黑把戒指放回盒子里，点开霍醒言的聊天界面，给他换了一个崭新的备注：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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