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缄默似乎正中楚董事长下怀，他傲慢一笑，自命不凡地扬起下巴：“当然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
“给我钱？”我不太肯定地率先抢答。
他愣了一愣，嚣张的气焰受到了少许冲击，慢吞吞地回道：“对……我可以给你——”
“一百万？”我再次抢答。
我想得没错，每一个细节都和顾父找阮湘湘谈判的那段一模一样。
顾董事长觉得她一个没名气的小艺人总徘徊在自己儿子身边是居心叵测，不仅给儿子带来了诸多麻烦，也影响到了顾氏集团的发展，因而特意避开顾宇承，到阮湘湘家“拜访”，提出用一百万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阮湘湘自然是一口回绝，却遭到了顾父的言语羞辱，好死不死，就在顾父拿出支票强行塞到她手里的那一刻，顾宇承来了，接着就是经典的小情侣闹误会：“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这一百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不想再看到你！”
……
土到我用脚都能编出来的剧情。
想必眼前这位也早就做好了给我个下马威的准备。
被我一再预判，楚董事长的表情逐渐由狂妄变得不自信，看起来像是丧失了一些信念感。不过毕竟是久经商场的老姜，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他慌乱，他很快就重整旗鼓，继续投入这场狗血戏中。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省心。”他又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嘴脸，“既然我们想到一块儿了，那——”
“等等！”我迅速打断他，“稍等我一下！”
我走到办公桌旁拿起已经关了二十四小时的手机，一开机就弹出源源不绝的消息通知，卡顿了大约半分钟才能正常操作。我带着手机走回沙发边，一路调成飞行模式、打开录音界面、按下录音键，然后把手机平放在茶几上。
楚董事长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着的计时数字，自乱了阵脚，大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录个音而已嘛，怕什么。”我不以为意地坐下，“我们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谈话，是吧？”
他顿时哑然，眼神里有一点震惊，还有一点心虚。
不得不说在长相方面他和楚耀白还是有相像之处的，端正的五官看得出他年轻时应该也有几分俊朗，不过楚耀白比他还要更胜一筹，想来董事长夫人定是个大美女。
“继续啊！”我抬了抬手，示意他接着说。
他有些词穷，不耐烦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印着字的方形纸片，尽管没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但常识告诉我那肯定是这种情节里少不了的固定道具——支票。
他正要把纸片甩到茶几上，我冷漠开口：“不好意思，我不收支票，只接受现金转账。”
的确是支票，因为听到我的话，他的手悬在半空，僵了一下才收回去。
鬼知道这个在钱堆里打滚了半辈子的老狐狸会不会在支票上做手脚，转头抓住错漏再反过来讹我一笔，确实是他们这些高人一等的上层人士干得出来的事。
“好，你把账号给我。”他勉为其难地做出了一点妥协。
我抱着手臂，翘起腿说道：“我先问一句，您太太知道您要给我送钱吗？”
他没料到我会有此一问，整个人呆坐着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你们夫妻共同财产，万一她说不同意，把钱又要回去怎么办？要不这样，咱们签个协议吧，无偿赠与，让您太太也签个字，再去做个公证。”我有条不紊地梳理着注意事项，“哦对了，一百万是税前还是税后？”
楚董事长瞳孔放大，俨然是一副见到了疯子的神情，毕竟在这个情节当中我的反应理应是忍气吞声伏低做小，乖乖收钱走人，或者一身傲骨誓死不从，当场撕掉支票甩人脸上，总而言之都不该是像我现在这样悠然地坐在这儿讨价还价。
我没忍住笑了起来，这一更加反常的举动引起了楚董事长的不满，他带着愠意质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当然是因为好笑啊。”我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当初签下小白，花了三千万，你这……一百万？打发叫花子？”
我的这番话反倒让他安心了些，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重新亮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你想要多少？”
在他看来我只是嫌钱少罢了，这样的女人他也见得多了。
“做生意嘛，总是要赚点的，违约金要付双倍，另外，我还想要你们楚氏的股份，也不多，就给个……百分之十吧？”
“我看你是疯了！”楚董事长一跃而起，怒不可遏地拿手指着我，连发蜡抹得油光锃亮的大背头都在微微颤动。
“怎么还急眼了呢……”我故作惊讶，仰头望着他，“嫌贵啊？没关系，我可以打个折呀！”
高贵的身份迫使他不能说脏话，只能咬牙切齿冲着我瞪眼。
“还是说，你觉得你的宝贝儿子不值这么多钱？”我继续火上浇油。
“耀白知道你是这么贪得无厌的女人吗？！”
“知道啊，我一向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老年人思维不够敏捷，一时半刻想不出其他能攻击我的点，气势上就已经输了。谈判未果，他忍无可忍，大步移驾门口。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临走他还不忘再虚张声势警告我一句。
他带着怨气一把拉开门，只听门口传来一阵狼藉的脚步声，一个大活人踉跄着栽了进来。
楚董事长怔怔站在门边。这滑稽的一幕别说他没想到，连我都没想到。
楚耀白向前扑腾了两下才站稳，不知所措地看向我，而那位当爹的在此时此地以此种方式见到自家逆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却依然还保持着贵族式优雅。
“你给我过来！”撂下这句话，他又瞪了眼门外站着的另一人，然后拂袖而去。
楚耀白看着走远的父亲，陷入了两难境地，经过一番权衡，他还是追了出去，为难地丢下一句“回头再跟你解释”。
他解不解释其实都情有可原，我甚至怀疑在今天之前他到底有没有这个爹。他的身世在小说写完的部分里是没提到的，至于没写完的部分是什么样我无从得知，也许他就是作者预设的隐藏富二代，也许是随机生成的临时富二代，总之他富二代的身份是跑不掉了。
霍醒言还一直在外面站着，不知道他和楚耀白刚刚究竟听到了多少。
“你怎么来了？”我从茶几上拿回手机，结束录音，起身走过去，在门边往外扫了一眼，那父子俩已经没了踪影。
“应该没打扰到你谈生意吧？”霍醒言似调侃似严肃地说道。
我心一沉：“你……听到了？从哪里开始的？”
“大概……从你说‘等等’开始。”
……
这跟从头听到尾有什么区别。
虽然我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膈应楚董事长，但在别人听来就等同于我默认了和楚耀白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我昨天还在他面前拼命否认这回事，今天就光明正大地拿这件事来跟人谈条件，不管怎么看我都有很大问题。
他会怎么想我？谎话连篇？尖酸刻薄？两面三刀？贪得无厌？不择手段？
被别人误会我倒没什么，被他误会我难免会有点沮丧，之前为了改变在他心里的印象而做的努力可能都付之东流了。
“那个……我……”
他好像根本没打算听我的辩白，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平和说道：“还来得及，走吧。”
他扭头就走，我却一头雾水，连忙跟了上去，在后面追问：“去哪儿？”
走了没两步，我忽然感受到了整层楼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再然后就爆发出一片莫名其妙的掌声以及一人一句激动的“恭喜梁总”。
什么情况……
我被这个惊悚的场面吓得顿在原地。
他们这么兴奋，难道董事会擅自做出决议把我踢出局了？那我现在是不是得立刻上楼去干一架……
绯闻的事还没处理好，又来了这么一出，连我悉心关照的员工都在欢庆我的滚蛋，我只觉身心俱疲，巴不得能就地昏迷个三五天才好。
“梁总，什么时候发喜糖啊！”
“对啊！多给我们留点儿！”
“喜……”我越听越迷惑。
他们说的明明是中文，我居然听出了外星语的感觉。
小周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兴冲冲地走到我身边，假意嗔怪：“梁总，您怎么不早说呀！”
“我说什么啊……”
他见我一脸迷茫，看了眼霍醒言，小声问道：“您还没看到新闻？”
“什么新闻？”
我满腹狐疑地拿出手机，连上网，点开微博刷新出来的第一行字就让我大跌眼镜：梁梦儿结婚。
……？
我把手机举近，贴到眼前又看了一遍，确实是这几个字没错。
梁梦儿？谁？我吗？我结婚？
……
此刻我脑子都是懵的，我已经不仅是听不懂中文了，连看都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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