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舍的二人依旧在雄辩着。
韩先生问、苏瑾答。
“……”
“……”
韩先生听着苏瑾依旧若行云流水、云淡风轻般的解读与领悟！对苏瑾这两年的成见一扫而空。
“苏瑾，你想过以后做什么了吗？如今天下动乱，蛮人已经在齐朝的帮助下建立了北元，而我朝八年前战败后南迁，现如今只能依靠丽江的天险据临江诚而守。危难之间你可曾想过为我商朝出一份力。你是商贾之家出身，不能科举。你想过过继到族亲家中，将来走科举之路，为国效力。”
他的话令苏瑾陷入了沉思当中。
韩先生见苏瑾久久不语，还以为是这些年自己的放纵使得学生没了志气，空有一身学问却不知担忧国家。担忧的问道：“苏瑾，你想明白没有，只要过继到族亲家里摆脱商籍就能参加科举，这仅仅是为国效力这般简单，同时还能光耀门楣！”
苏瑾斩钉截铁的回答了韩先生的话:“对不起，先生，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过继出去。”
爹娘这些年待他多好他一清二楚，他早已下定决心要用一辈子偿还这份来之不易的关爱之情的，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想法。
登科及第，是这个时代所以读书人的梦想吧！若是为了登科及第就得放弃难以割舍的亲情，他宁愿一辈子就做个普通人，教敬父母，平淡的过完一生！
二人沉默了一会。
韩先生心中叹了一口气，再劝道：“考取功名、立言立身、报效国家、造福百姓，这是大丈夫生来就该去做的事情，你明白吗？”
苏瑾并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思考了起来。
韩先生见苏瑾久久不语。想了想，还想再劝学生，希望他能听取自己的意见。
却听见苏瑾说：“先生，您还记得您父母小时候是如何呵护您的吗？爹娘对学生很好，从小呵护着我，疼爱我。
而我，日后也想偿还这份父子，母子之情。若是过继出去，我就得孝敬与我不曾有感情的父母。还得改口叫如今的父母为叔叔、婶婶。
他日要是爹娘年迈，我亦不能再在身旁服侍，驾鹤西去时亦不能为其守孝，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不是身为人子最大的悲苦了吧！”
韩先生听学生这话内心感动不已，圣人常言，“孝”字大于天，他也无法阻拦这弟子对父母的至孝之情。可是如今天下动荡，自己这副老迈的身体无法再为国效力，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眼前这位令自己无比满意、且聪明无比的学生了。
正当韩先生还在思索时如何劝服学生时，耳边再响起苏瑾的声音：“先生以为大丈夫立于世，只有科举一条路吗？笔墨虽能安天下，却不能平天下。征战沙场、收复故土、驱逐蛮夷终是靠千万将士，靠那一腔热血、靠手中刀兵、靠无畏牺牲的精神。生此乱世，从戎报国、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亦是学生心中之志！”
韩先生听着苏瑾的话，眼前的苏瑾瞬间变得朦胧，心中即是激动亦带着羞愧。
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了，原来学生还是那个学生、但却不是他以为那个不学无术，整天无所事事的学生。而是那个学生从来没有就没有变过，变得只是他的看法罢了，没想到，这些年眼拙的竟是自己！
苏瑾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先生也没有了再劝苏瑾的念头了、路，总归是自己选的路才会甘心的走下去。明白强迫只会适得其反。
罢了罢了，得一弟子如此纯孝、纯良、心怀天下已是无憾。
“希望你能一直记住今天这番话，莫要忘了。老夫虽然教不了你什么，但是你若是想来听老夫的课，听老夫唠叨，老夫随时欢迎！你回去吧！”
韩先生将身体转了过去，他实在不想学生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苏瑾看着韩先生有些佝偻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虽然韩先生这些年来指责自己的时间是比较多。但是没有关心之意、教导之心。又怎么会管一个整天给他添麻烦、总爱顶嘴、不学好的学生呢？自己这些年终归是太过混账了。
想到此处，苏瑾心中愧疚之意涌上心头，喊了一声：“韩先生……”
韩先生转头看向苏瑾，只见苏瑾恭敬的向他行了一个弟子跪拜之礼，嘴里说道：“谢先生这些年教导之情，学生有愧于先生！”
韩先生闻言，再次红了眼眶，转过身去不再去看苏瑾。挥了挥手：“先生没教你什么，回家去吧！”
“是......先生保重身体！”
苏瑾说完便退着出了房门。
韩先生看着出了房门的苏瑾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这学生只是无法从自己这学到什么了，才会这般放纵自己。
唉！老了……老了……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从教舍窗户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