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小房间，就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那种味道让槐序下意识想要呕出来。
不是恶心，而是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想到自己姐姐经历的痛苦，想到自己的卑微，这些情绪都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要干呕。
好在他忍住了，不然姐姐看到了会难过的。
他走进去，看到被固定在法阵中间的女子，嘴唇微颤，险些哭出来。
这是一个供养的法阵。
苏家人将槐序的姐姐固定在法阵的中间，将管子硬生生地插进她的血管里，血管连接在树根的位置，给树提供营养。
他们族人的血，可以让果实的毒素具有依赖性，是重要的环节。
这已经算是好的状态了。
有时他们还会接走姐姐的血去炼制丹药，毕竟他们族人的血都是一味良药。
由于这里是巨树根
茎的位置，小屋在土壤里，导致这里阴暗、潮湿，他看到姐姐的头发上，血管和管子连接的位置都长着青苔。
姐姐不知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知觉，还是根本没有力气抬头看他一眼，在他进来后，姐姐一直是垂着头的状态，头发遮住了面颊。
尽管如此，他也可以确定姐姐还活着，不仅仅是因为此处的法阵会给姐姐续命，让她的血能源源不断地产出。
还因为如果他的姐姐如果死了，他会替换上去，代替姐姐提供血液。
他会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
他赶紧振作起来，走过去用了一个小洗涤术，帮姐姐洗干净身上的污渍和青苔。
接着，他握住了姐姐常年无温的手，源源不断地往她的身体里输送治疗的法术，可以缓解姐姐身上的疼痛。
姐姐终于缓过来了些许，非常努力地睁开眼，看向槐序，声音沙哑且没有力气：“回……来了？”
“嗯！”槐序强忍着眼泪回答，手中的法术不敢间断。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人会照顾他的姐姐，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姐姐会不会痛苦。
在去三问阁之前，他都是供给所有人戏耍的“狗”。他们取乐结束后，可以放他进来照顾姐姐，就算只能用法术缓解一些痛苦也是好的。
他之前的那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突然被选中去三问阁，居然是他难得离开这个范围的机会。
仿佛大梦一场，他又回来了，重新面临这样的局面。
“平安……就好。”姐姐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听到就让人跟着安静下来。
他开始跟姐姐述说这段时间的经历：“姐，我出去遇到了好几个奇奇怪怪的人，他们好离谱啊。那个祥瑞你听说过吧，居然也是我的同门，我还以为他凶神恶煞的呢，结果长得好挺俊的。
“仙门的人也奇奇怪怪，那个剑修凶死了，好在还挺讲道理的。还有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子，辫子都要有她人大了……她这人笨死了，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也要保护我，我哪遇到过这种人啊，还当谁会感激她呢，蠢透了……”
姐姐听得轻笑，也不觉得槐序絮絮叨叨的烦，听了许久，她才问：“真好啊，交到朋友了，你很喜欢他们吧。”
他终是没能忍住，豆大的泪滴簌簌落下，却在努力咧嘴笑：“哪里算什么朋友啊，说不定过几日新的成员去了，他们磨合一阵子后就把我忘了。我这种人，谁会记得啊……
“我去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拖后腿，我估计他们都烦死我了，现在我退出了，他们肯定要高兴死了。”
姐姐安慰他：“能相识一场也是缘分，而且你很善良，他们会记得你的。”
“可是我得走……”他抽噎着，肩膀一晃一晃的。
他得走。
许栩太傻了，他怕许栩跟过来，搞出什么大阵仗来救他。
其余几个看起来聪明，其实任性得很，说不定真的会跟过来。
这是直接招惹苏家的事情，会害死他们的……
所以，他必须走。
第82章 槐序退阁（三）
许栩有些想不通, 并且烦得不行。
她缠着方仪一个劲儿地询问：“为什么呀？槐序怎么突然就退出三问阁了呢？明明刚刚一起参加了试炼还得了第一，那么多苦都一起吃过了，怎么突然就退出了呢？你怎么也不挽留一下呀？”
方仪在屋舍中搬运东西, 一边思量这些东西要不要带走，一边回答：“他在外界有牵挂，始终不能彻底安下心来留在三问阁。”
许栩得到了启发：“我记得，他好像提起过他有一个姐姐。”
“没错，他……出身挺惨的，是个可怜的孩子。”方仪说得很委婉, 何止是惨？
但如果说了实情，许栩怕是现在就会冲出去。
“能解决吗？”许栩跟在方仪身后问，“把姐姐也接过来呗。”
“哪有那么容易，若是这么轻易就能解决了，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许栩有些失落, 见方仪很忙似的, 便识趣地转身离开了。
见许栩离开，方仪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归从屏风后面探头出来看了看，随后走出来柔声感叹道：“槐序离开, 对许栩的打击还挺大的。”
“嗯，我本想着她心智不全，恐怕会很难带。没想到失去了一些东西后, 反而会放大她的情感, 使得她对同门更加认真，感情也更加纯粹。”
“你们其实也不想放弃槐序吧？”
方仪本来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这段日子以来一穷二白的, 真没添置什么东西, 刚才不过是装出样子给许栩看。
不归的问题让她坐下来垂着眼睑思索, 接着回答：“他们能选槐序出来，就意味着槐序有着他们认可的品质。同样，正是因为槐序对五大家族是仇恨的，他后期才能更好地融入三问阁。
“他现在只是惧怕，觉得苏家那一脉不可能战胜。他始终想要照顾自己的姐姐，如果他的软肋没有了，他会变得非常厉害，毕竟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的姐姐能成为他的软肋，也会成为他的动力。”
“苏家……在旁人看来确实不敢抵抗。”不归虽然只是一个剑灵，但是也深知这一点。
方仪此刻有些嚣张，笑容却格外明艳：“三问阁注定会招惹所有，那么为了自己的弟子去招惹，又有什么不可？”
“槐序能不能回来的关键也在于许栩吧？”不归跟着分析。
方仪却转过身来看向她，目光里别有深意。
不归调整了自己的状态，问：“怎么？”
“按照许栩的性子，她定然是会去。这次的对手很强，我和另外两个师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能出手，前期只能靠他们。可惜许栩现在实力很强，却差一件趁手的兵器，那柄石剑一直放在她的房间里没有拿出去过。”
不归抿着嘴唇看向方仪，模样柔弱，显得楚楚动人，偏目光十分坚韧：“所以你今日叫我过来是这个意思？”
“不然你留在我们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和长吟天尊怄气吗？”
不归是为许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