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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游戏 > 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 第73章 第 73 章

黄沙漫天, 风扯着野鬼哭嚎的号子吹来,孟风眠拖着一把黑背弯刀踉跄的往前走。2023xs.com

他脸上的神情麻木,暗红又腥臭的血滴顺着刀尖滴落, 在身后留下蜿蜒的痕迹。

红皮怪物掐着脖颈,瞪大了眼睛倒了下来,它的心口处破了个大洞,皮肉外翻,心口被震成了肉糜。

不远处, 一条长舌被人像扔肮脏之物一样丢在黄沙地上, 一阵风来,黄沙缠卷上红皮妖物的身子, 风过, 地上只剩一具森然白骨,不甘又诡谲。

下一瞬, 风沙中的血腥气却更加浓郁了。

......

手起刀落, 刀声铮铮, 锐利的刀芒晃过眼眸。

孟风眠再次抬眸,他手中奄奄一息的怪物被他随手往旁边一扔。

空气中, 暗红的血似乎染红了那双无情无波灰白的眼翳。

孟风眠继续往前走。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杀的第几只怪物了, 修罗道中没有时间,只有杀戮。

从一开始的生死搏斗,到现在的游刃有余。

原先,身为人魂的他是人人眼中的猎物,谁瞧到了都垂涎一番。

到现在,瞧见他的身影, 那些红皮绿皮, 光怪陆离之物已经会躲着他走了。

不知又走了多久, 他有些累了。

孟风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了一眼弯刀,将它往沙土中一捅一搅。

黄沙似活物一样,瞬间吞噬了刀身上头的血迹。

他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越是杀戮,他的心就越是冷漠。

修罗道,人妖神堕落之道,在此处只有杀戮才能存活,而沉溺杀戮,最后一样会变成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直到被黄沙吞噬。

每当孟风眠沉溺之时,神魂处便会感知到一股雷霆之力,它既是震慑,又是警醒。

雷霆过后,神魂得到温养。

“咚咚,咚咚,咚咚!”

孟风眠抬头朝虚无的黄沙之境看去,声音是从那儿传来的,修罗道中没有时间的概念,这声音有时停滞,却从来不曾真正的断过。

孟风眠欺身而上,刀尖抵着怪物的脖颈。

“你听到了吗?”许久未曾说话,他的声音嘶哑黯淡,就像是喉间卡了一把粗砂。

“什,什么?”怪物惧怕。

孟风眠: “咚咚,咚咚,咚咚!”

他难得的有些困惑,“像是在呼唤我。”

怪物眼里闪过惧意,“没,没有,我没有听到。”

孟风眠挽了个刀花,手一错,刀柄顶着怪物的胸膛处,将它击飞。

他迎着黄沙继续往前。

从一开始的忽视,到现在的上心,他一刻未曾停歇,继续往那黄沙浓雾中走去。

他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扰人清净,又如此的……锲而不舍。

......

长南山,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花脸猫紧着时间吞吐了一番月华,它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大月亮,举起爪子搓了搓脸,准备收功。

这时,林子间窸窸窣窣的有动静传来,那是大尾巴的松鼠鼓胀着腮帮子,一边一个板栗果子,在老松柏树上吃得憨甜。

花脸猫抬头瞧见这一幕,圆圆亮亮的眼睛转了转。

哼!它不痛快了,这大尾巴的鼠类居然如此心情愉悦,真让喵不爽快!

想到这,花脸猫冲老松柏上捧板栗吃不停的大尾巴松鼠眦了龇牙,

恶狠狠的喵了一声。

“喵!”

猫声凄厉,似小儿的啼哭,又似那不吉的哀嚎,惊起林间一片老鸹乱飞。

“呱-嘎嘎,呱嘎嘎!”

松鼠噎了噎,差点没有掉下树来。

花脸猫满足了,心情可算舒畅了!

它志得意满的甩了甩尾巴,月夜下,地上有两根细长的长尾影子摇摆,倏忽一下,花脸猫的影子消失在坟茔的墓碑前。

接着,这一地又响起了令人耳熟的咚咚声。

“咚咚,咚咚,咚咚!”

花脸猫锲而不舍的拍棺椁。

出来,你快出来!

我大哥卫蒙去哪里了!

你出来,你出来!

你给我说清楚,我知道你肯定知道!

老松柏树上,大尾巴的松鼠惊魂未定,它灵活的在树梢之间来回跳着。

“咕咕咕,咕咕咕!”

臭猫!臭猫!

可恶!

一时间,长南山这一片山脉的夜晚有了几分热闹。

......

玉溪镇,长宁街。

一场秋雨一场寒,入了秋,天气愈发的凉爽了。

这段时间,顾昭燃香寻穴,借了北斗七星的星力,替姑爹卫蒙寻了个好葬地,又替曲亦枫和王翘娘合棺。

这天夜里,他们夫妻二人鹣鲽情深,携手来向顾昭道谢。

王翘娘笑吟吟的递了个信笺过去,“顾小郎,给你。”

“这是什么?”顾昭接过,不解的问道。

她打开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乔迁宴席的简帖。

顾昭看着上头那有两分熟悉的措辞,以及那写得格外清丽的簪花小楷。

只见墨字错落有致的落下,肥字有骨,瘦字有肉,格外的赏心悦目。

顾昭恍然,“啊,杜世浪那张简帖也是王娘子写的啊!”

顾昭一下便想起来了。

毕竟,她这辈子没有收到人的请帖,倒是第二次收到了鬼给的乔迁之喜简帖。

一时间,顾昭百感交集。

如此看来,她在人群中混得,不如在鬼中多矣。

王翘娘掩了掩口鼻,笑眯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是啊,翘娘那时怨愤冲天,不想用许家的供奉,饿肚子少银少金虽然不会死,但肚子和心里会难受……后来,我就摆了摊子,为街坊邻居们写信读信,赚点温饱。”

“世浪的简帖也是我写的,我们是老街坊了,我就意思意思的收了一张大银,没有多收他的。”

毕竟,阴间的鬼也是阳间的人变的,不识字的鬼多着呢。

顾昭:......

果然,读书识字还是有用的!

别的不说,自己有一技之长,那是到哪里都不会饿肚子的。

王翘娘情意绵绵的看了一眼曲亦枫,想起两鬼之间的相识,当时觉得乌龙,如今想来,处处皆是甜密。

曲亦枫握着王翘娘的手,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笑。

顾昭看了看左边这个,又看看右边这个。

……得,她还是继续看手中的简帖吧。

片刻后,浓雾急骤的后退。

王翘娘的声音自缥缈中传来,“顾小郎,空了一定要来啊。”

......

雄鸡一声嘹亮高亢的叫声下,天畔泛起了鱼肚白,接着,层起彼伏的鸡鸣声响起。

长宁街,车轮咕噜噜的在青石板路上滚过,街坊邻居寒暄声起,锅盆相碰,匡里啷当……木桶丢到井中,水花乍起,井绳吱呀吱呀的酸掉牙。

褪去夜色,长宁街的白日是如此的鲜活热闹。

顾昭就着窗棂处透进来的熹微晨光看了看,果然,手边有一张简帖,她笑了笑,将它藏在枕头下,闭眼翻了个身,准备睡个回笼觉。

这一睡便睡到了巳时。

顾昭拿了木盆和帕子,去井边打水洗簌。

大门口,顾秋花腰间挎着大木盆回来。

她瞧见了,连忙喊道。

“哎,近儿天凉了,可不敢直接用凉水,灶间汤罐里有热水,快去快去,莫要贪方便。”

被戳穿小心思的顾昭只得笑眯眯的应下,端着木盆又去了灶间。

顾秋花撑了三角的竹子架,一根竹竿架在上头,她抖了抖衣裳,将刚刚洗净的衣裳往竹竿上一搭。

阳光暖暖,院子里都是皂角清新又好闻的味道。

顾秋花一边做活,一边和灶间的顾昭搭话,道。

“洗簌好了就去吃饭,今儿咱们吃得简单一些,锅里温了白粥,还有两碟小菜,要是不够,自己去桌子下头的土陶罐子里拿咸鸭蛋,可以吃了。”

顾昭欢喜:“能吃了吗?”

上次她尝了姑妈腌渍的咸鸭蛋,顾昭便沉迷了,附近芦苇荡里的野鸭都被她嚯嚯了一遍。

……

顾昭从土陶罐子里捞出了咸鸭蛋,擦了擦上头沾染的白酒。

磕开剥皮,一股咸香的味道一下便出来了。

顾昭吞了吞口水,赶忙将它搁到瓷碟中,白的蛋白,筷子一撑开,里头流油的蛋黄便淌着汁水出来了。

橙黄橙黄的,格外诱人。

顾昭嘿嘿笑了一声。

白粥配咸蛋,那是绣球配牡丹,天生的一对儿,绝配!

……

顾昭吃完,不忘给大黑燃了三根香火,瞧着它吃得香甜,笑眯眯的薅了薅它蓬松的皮毛,又偷偷的捏捏了它的耳朵。

在大黑不耐的摇头摆尾时,这才收回了爪子。

她坐在廊檐下,四处看了看,问道。

“对了,我阿爷阿奶呢?”

顾秋花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叹了口气,这才继续忙活。

“你记得陈老伯吧。”

顾昭点头,“知道,和阿爷下棋的那一个。”

顾秋花眼里染上了两分惆怅,“毕竟是年纪大了,这不,得了一场风寒,这两个月身子骨时好时坏,你阿爷阿奶瞧他去了。”

“啊,这样啊。”顾昭不想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面上带出了诧异,接着跟着顾秋花惆怅了片刻。

她的手无意识的拨弄了下院子里的杂草。

顾秋花瞥眼瞧见了,忍不住心里数落了下自己。

和孩子说这些作甚!

昭儿好不容易才从孟公子那事缓过心神来。

顾秋花环顾了下院子,一把抓过小锄头,塞到顾昭手里。

顾昭愣愣,“啊,姑妈怎么了?”

顾秋花下巴昂了昂,“去吧,把那草除了,土再松一松,回头看看种点菘菜和芥菜,冬日家里也有菜吃。”

干活吧,干活了就不会瞎想了!

“噢噢。”顾昭接过小锄头,戴了顶斗笠,脖子处打一条长条布,在院子里开始翻土除草。

大黑窝坐在廊檐下,躲着太阳朝顾昭看着,时不时

的汪一声,为顾昭鼓劲。

别瞧这时候天凉了下来,晨时还有些风冷,到了太阳爬上了天空,这天气可又热得很。

秋老虎,秋老虎,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顾昭拄着小锄头,拿帕子擦了把汗,略略歇了歇。

卫平彦就是这时候出来的。

随着门吱呀一声响,两人四目相对,卫平彦指着顾昭哈哈笑了起来。

“表弟,你瞧你脸上沾了黄泥,很花猫一样,真好笑!”

顾昭鼓气,不气不气,不能和小动物一般见识。

片刻后。

顾昭和卫平彦闲聊。

“表哥,我那巡夜的活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啊?”

卫平彦警惕:“说这个干嘛!银子都给你了,这活你就别和我抢了。”

顾昭:......

卫平彦瞅了一眼顾昭手中的小锄头,面露恍然,随即又不甘愿模样,臭着小脸蛋抬脚走了过来。

他一把夺过顾昭手中的小锄头,一副自己吃点亏,忍气道。

“得得得,这活儿我也干了,你啊,就别想着和我换活计了,那巡夜打更,暂时还是我来吧。”

顾昭解释:“表哥,我没这个意思。”

卫平彦不信:“哼哼。”

就这么一会儿的空档,卫平彦已经埋头干起了活儿。

顾昭多瞧了两眼,将头上的斗笠搭到卫平彦头上,自己抬脚到廊檐下坐下,手拢过大黑,一人一狗瞧着大猫干活。

顾昭感叹:真是只贴心的好猫猫。

这时,东街那一片传来一阵爆竹的声音。

这不年不节的,冷不丁的响起了爆竹,没有热闹,反倒有些骇心。

顾昭的心跳了跳,揉着大黑的手也顿了顿。

卫平彦也吓了一跳,他拽着小锄头,眼睛惊疑不定的瞧了瞧周围。

“表弟,这是怎么了?”

爆竹声连绵,一响完后,紧着又放二响,三响。

顾昭沉默了下,“这是丧炮。”

卫平彦不解:“丧炮?”

顾昭点头,“在玉溪镇,爆竹连放三响,这是丧炮,说明有人过身了。”

卫平彦缩了缩脖子。

他还是有些怕的。

顾昭走到院子外头,目光朝东面的街道看去,炮竹声是那儿传来的。

她想着方才听姑妈说的事,心里有了猜测。

果然,傍晚时候,顾春来和老杜氏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顾春来背着手,手上还拿着黑杆黄铜的烟灰斗,佝偻年迈的背好似驼得更厉害了。

顾秋花迎了过来,“爹,娘,饭做好了,咱们是在院子里吃,还是在灶间吃?”

“你们吃吧,我先歇一会儿。”顾春来摆了摆手,沉默的进了东厢房。

顾秋花瞧着那紧闭的屋门,有些诧异,“娘,爹这是......”

“唉。”老杜氏叹了口气,“先别管你老爹了,他这是心里难受,下午啊,和他下棋的陈老伯,他......过身了。”

饶是有所准备,顾秋花还是惊了一下。

卫平彦和顾昭一起将桌子抬到院子里,听到这里,恍然道。

“是了,下午时候有三声鞭炮,表弟说是丧炮。”

顾秋花那时去了六马街,倒是不知道这事。

她又看了一眼屋门,眼里流露出担心。

老杜氏拉了拉顾秋花的

袖子,宽慰道。

“没事,你阿爹就是心里难受,咱们先吃饭吧,让他一个人先待着,明儿一早,我们还得去陈家帮忙呢。”

“那我们给阿爷留点饭菜。”顾昭转身去了灶间,翻了一副干净的碗筷,每道菜都给顾春来留了一些。

尤其是那道香煎香糟鱼块。

抢着卫平彦动筷之前,顾昭特意给她阿爷留了一块又大又香酥的。

卫平彦目光幽幽。

表弟,他瞅这块肉好久了!

顾昭瞪眼,无声道。

给阿爷的!

老杜氏和顾秋花瞧到这两人暗潮涌动一般的你来我往,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下。

一下就冲淡了之前沉闷的气氛。

老杜氏:“这隔辈亲的阿爷和孙孙,就是比咱们这老婆子和闺女儿贴心。”

顾昭不好意思了,“阿奶!”

老杜氏:“好好,咱都不说话了,吃饭吃饭!”

秋日便是这样,早晚温差大,此时落日时分,就着傍晚的余韵,秋风徐徐吹来,在院子里吃饭,倒也颇为凉快。

吃完饭,顾秋花收拢碗筷桌面,顾昭和卫平彦一起将凳子桌子又搬回了灶间。

顾昭:“表哥,你会不会怕啊,要是怕的话,这几夜我巡夜就好,你就在家里的屋檐上吞吐月华吧。”

卫平彦一窒。

他原先有些怕,正想着这巡夜的这事呢,不过,顾昭一提,他又嘴硬了,当下便昂了昂胸膛,色厉内荏道。

“谁怕了?”

“我才不怕呢!”

大黑汪汪的吠了两声,里头都是满满的嘲笑。

臭猫怕了,臭猫怕了。

顾昭:“大黑。”

大黑狗哼了一声,将脑袋往旁边一别。

旁边,被大黑这么一耻笑,卫平彦下不来台了,当下便硬着头皮,招呼道。

“说谁没胆呢,小狗,走了,咱们巡夜去了。”

说完,卫平彦拎了廊檐下挂着的六面绢丝灯和铜锣,和大黑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顾昭:......

她摇了摇头,这该死的自尊心啊。

......

这一夜太太平平的过去了,卫平彦回来,颇为神气的瞧了一眼顾昭的东厢房。

奈何,顾昭在屋里裹着被子沉沉的睡着。

卫平彦瞪了一眼紧闭的屋门,颇为泄气的舒了口气。

老杜氏和顾秋花已经起来了。

顾秋花赶着卫平彦去吃饭,“吃了饭就去屋里歇着吧,这都一宿没睡了,你又不是真的猫。”

……

灶间。

顾秋花往灶膛里添了一根柴,听到屋门处有动静,以为来人是卫平彦,正想问又怎么了,瞧见是顾昭,她愣了愣,开口道。

“怎么不多睡睡?”

老杜氏也是诧异。

“哈嚏!”顾昭揉了揉鼻子,从屋里到外头,空气乍凉,冷不丁的就打了个喷嚏。

“阿奶,你和阿爷今日要去东街帮忙,我也跟着一起去吧。”

老杜氏:“你去干嘛呀,就一些洗洗刷刷的活儿。”

顾昭:“我腿脚灵活,帮忙买点东西总是成的。”

顾秋花看了一眼顾昭,帮着说话道。

“是啊阿娘,就让昭儿跟着去吧,你和爹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过去帮忙,我在家里也不放心。”

“成吧,到时别乱说话。”老杜氏点头应下。

顾昭:“这我肯定不会。”

她替自己打了水,在旁边洗簌,听顾秋花和老杜氏在那里闲聊。

顾秋花想了想,迟疑道,“我怎么记得,陈老伯没有孩子来着,这丧事谁来操办?”

别的不说,立子孙幡,摔盆......这些可是大事,旁的有街坊邻居帮衬,那还好说,夜里守夜烧纸这些事,那都是家里人自己做的。

顾昭侧耳去听。

“是没有孩子。”老杜氏点了下头,“不过,他还好,以前养了几年亲戚家的小子,就是赵老高儿,你有印象不?”

顾秋花迟疑的点了下头,“我记得他有点混不吝的,丧事毕竟是大事,让他操持......能成吗?”

老杜氏无奈,“不行也没人了,不过,陈老弟以前帮扶的学生,咱们这儿的教书郎冯天易冯秀才你认得不,他也会来帮衬的。”

听到老杜氏提到冯天易冯秀才,顾秋花也放下心来了。

“那就好。”

人生除了生死,没有其他大事。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走得体面一些。

顾昭将脏水倒到角落的小沟渠里,水流顺着沟渠出了院子。

冯天易冯秀才她知道啊,赵天佑便是跟着他办的学堂读书,听说是个风光霁月,高风峻节的读书人。

……

天光大亮,顾春来和老杜氏带着顾昭去了长宁街东街。

东街靠近街头,比西街热闹,顾昭一行人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好一些人在那儿帮忙了。

朱红的棺木摆在堂屋,门庭处挂了白幡布,风来,幡布簌簌发响。

赵老高儿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胡子收拾得很干净,他是要给陈老伯摔盆的,此时头上带着白色的孝帽,愁眉耷脸,颇为难过模样。

顾昭多瞧了两眼,倒是没瞧出他哪里混了。

是他们玉溪镇老渔民老农人的模样,老实中带点心眼儿!

冯天易冯秀才和他娘子也在陈老伯这儿帮忙操持。

冯秀才细眉长眼,面皮白皙,自带一股书生之气,他眉眼间沾染了沉痛,还有几分疲惫,瞧见顾春来一行人,一脸感激,拱手致礼。

“顾伯,伯娘,昨日多谢你们了。”

他哽咽了一下,昨儿,他恩师陈宗霖过世,他和媳妇年轻,那是半点不顶事,赵哥在外头帮忙去买东西,最后,陈宗霖的衣裳还是顾春来帮忙换的。

顾春来摆手,“嗐,我和陈老弟那是什么交情,秀才公说这话,客气了。”

冯天易推辞,“不敢当不敢当,顾伯唤我一声天易就成。”

几人寒暄了几句,又有人来,冯天易便去前头招呼客人了。

顾昭拈了堂前的三炷香,微微皱了眉,这香不大好,不是桑阿婆那儿买的。

不过,这是旁人家的丧事,顾昭也不好多置喙,她燃了香插进香炉,又拜了拜,这才去寻老杜氏。

丧事,那是要请大家伙儿吃席的,陈老伯虽然无儿无女,但他还是有一笔家当的。

别的不说,办这场丧事,还轮不到赵老高儿和冯天易掏腰包的份。

没有银子的纠葛,大家做事都是和和气气的。

老杜氏说的对,就是过来帮忙洗洗刷刷的,像是那些借来的桌椅要擦,借来的碗要洗,还有食材的准备。

这一通忙,又忙到了晚上。

席面是明天的,留着冯天易夫妇和赵老高儿守夜,其他人都家去了。

夜色逐渐的黯淡了下来。

这一个人守一整夜,明儿哪里还有精力忙活其他的,冯天易就和赵老高儿打商量,道。

“赵哥,咱们轮流成不,这香火和元宝不能断,明儿事情还多着,要是没有休息,那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赵老高儿干脆,“成!”

“既然你喊了我一声老哥,咱这做老哥的就要有老哥的肚量,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没话说了吧。”

冯天易感激,他的身子骨确实不比赵老高儿强壮。

“多谢老哥了。”

赵老高儿: “嘿嘿,客气啥,借着陈伯的关系,咱们这也算自家兄弟了!”

冯天易瞧了一眼箩筐中的元宝,不放心道。

“老哥,烧给恩师的元宝都准备妥了吗?这里的量,应该只够上半夜烧了。”

赵老高儿眼睛一转,嘴里忙不迭的应道。

“妥了妥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走了走了,我先去困觉一会儿,差不多时辰了,你就来叫我。”

冯天易:......

就是他做事,这才有点不放心啊。

不过,想着就后半夜让赵老高儿瞧着,他也在隔屋躺着,就算有什么不妥,他唤自己一声,自己也就出来了,莫慌莫慌。

冯天易放下了心来,继续烧大金大银的元宝。

夜,愈发的暗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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