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有些心虚，但她强装镇定：“吃啊，为什么不吃？我又不是为了那俩书呆子来蹭这顿饭的。”
常歌故意逗香香：“姑姑啊，要不你下一道郡主令，让他们一回儿去饭厅陪酒？”
香香直接骂道：“滚你个臭外甥！本姑娘又不是探春院的女票客，喝酒用得着人陪嘛？”
常四笑道：“侄儿啊，你这个姑姑可是火药桶子脾气，一点就炸。你别招惹她。香香，辉祖今儿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我们这儿？”
香香道：“四皇子约了他出城，去雨花台点验神机营军备了，说是为明年开春的北伐做准备。”
常四捋了捋胡须：“嗯，辉祖跟四皇子多亲近是好事。他大姐明年就要嫁给四皇子做正妃了，到时候他就是四皇子的小舅子。有了这层亲戚关系在，徐家跟圣上又近了一层。”
香香却把话题引到了殿试上：“我说常老头，你说外面那俩书呆子今科殿试能金榜题名么？”
常四问：“你怎么想起打听这个了？殿试是圣上亲自出题，考中考不中得看他俩的才学。我是个臭丘八出身，书没读过几本，哪里知道他俩的才学够不够中进士的？”
常歌却轻笑道：“四叔您怎么忘了？大明礼制，金枝玉叶不得嫁白衣。我姑姑怕是担心外面那个长的好看些的中不了进士就不能娶......”
香香羞得满脸通红：“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说完香香气冲冲的离开了客厅，走向大门的方向。路过大柳树下时，她竟然踢了吴宗伯一脚，她颐指气使的大声说道：“书呆子，你给我好好考！考不上有你好瞧的。”
吴宗伯一脸懵的看着香香：“郡主，您何出此言？”
香香没有再搭理他，直接离开了。
客厅内，常四笑道：“侄儿啊，你姑姑再刁蛮也是个女儿家。你怎么能揭人家的短？看，把她气跑了吧？”
常歌道：“我哪知道她脸皮那么薄。这几日她三天两头往咱家跑，不是看上了吴宗伯才见了鬼。吴宗伯这书呆子恐怕还不知道，要是他这一回殿试得中，不仅能得到官职，还能一飞冲天成为皇亲国戚呢！时候不早了四叔，我该去乾清宫换李千面的班当值了。”
常歌来到乾清宫大殿外。李千面道:“常大使，一切安然。”
常歌点点头：“成，你下差回仪鸾司歇着吧。该我当值了。”
李千面走后不久，云奇领着国子监司业宋濂走进了乾清宫大殿。
洪武帝道：“宋先生，朕昨晚拟了七八道考题，又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从中挑了一道最为满意的。前些日子朕就说了，你是朕和太子父子两代的老师，大明第一科殿试的考题朕一定要征求你的意见。”
宋濂拱手道：“老臣多谢圣上信任。敢问圣上，您的题目是？”
此时乾清宫大殿中共有五人。一个是洪武帝，一个是宋濂，一个是云奇，还有两个垂手而立伺候圣驾的小太监。这两个小太监一个叫小寿子，另一个则是小福子——毛骧在洪武帝跟前安插的眼线！
洪武帝朗声道：“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何如？”
宋濂脱口而出：“好题目！圣上的学问越来越精进了！几乎可以媲美大儒！”
洪武帝笑道：“宋先生不要学下面那群马屁精，只说朕的好话，不说朕的过失。”
宋濂正色道：“圣上，老臣绝不是阿谀奉承。”
洪武帝对自己出的这道题颇为得意，他问宋濂：“宋先生说说，这题好在何处？”
宋濂侃侃而谈：“此题出自《论语》。意思是，‘孔圣人说，赤手空拳和老虎搏斗、凭着两条腿涉水过大河，即使这样死了都不后悔的人，我是不会与他共事的。我所要找的共事之人，一定是遇事谨慎小心，善于谋划且能完成任务的人。’此次殿试是为国选材，金榜题名者会成为朝廷的官员。作为官员，做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谨慎、善于谋划两条。如果举子们能够从这两方面破题，再承题、起讲、入题说清楚为官之道，那他们就有成为天子门生、朝廷官员的资格。”
洪武帝笑道：“知我者宋先生也，你所说的切中了朕出这道题的本心。”
宋濂跟洪武帝讨论着考题，殿下伺候的小福子将考题牢牢记在了心里。这道考题在他那儿等同于城外的一千亩地。他的父母、大哥、嫂子将凭着这道考题过上再也不用为衣食发愁的好日子。
洪武帝跟宋濂畅谈学问。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时分。洪武帝感慨道：“宋先生，此次抡才大典，若能从举子中挑选出一两位有您这样才学的大儒，那真是上天赐福于朕，赐福于大明！”
宋濂谦卑的说道：“圣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圣上以诚心待天下士子，老臣坚信今后一定有无数学问远胜于老臣的大儒出仕，为您效力。对了圣上，已是薄暮时分，老臣该去东宫去查看太子的功课了。”
洪武帝起身，亲自送宋濂到殿门口：“宋先生，太子的学业朕就全拜托给你了。”
随后洪武帝吩咐殿外当值的常歌：“快扶着宋先生，把他送到东宫去。”
常歌搀着宋濂出得乾清宫，直奔东宫。宋濂上了年纪，即便有人搀扶还是走得气喘吁吁。他叹道：“唉，岁月不饶人啊，不知道还能伺候圣上、太子多久。”
常歌笑道：“宋司业您老当益壮，还能再伺候圣上和太子二十年呢。”
宋濂道：“但愿吧。”
入夜，乾清宫门外。
蒋瓛正在乾清宫大殿外当职。他对手下的百户说道：“我尿急，去恭房方便方便。你在这儿给我看好了。”
蒋瓛鬼鬼祟祟的来到了乾清宫外的夹道。迎面走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小福子。
小福子与蒋瓛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将一个纸条递给了蒋瓛。小福子压低声音道：“拿到了。”
蒋瓛道：“好，你家里的一千亩地有着落了！”
与此同时，常府。
常歌下了差回到家，见到吴宗伯和郭翀二人正在院子当中准备香烛。
常歌问：“你们二位这是？”
吴宗伯解释道：“明日是十五。前朝科举的规矩，殿试当月的十五要到供奉孔孟二圣的庙宇拜祭。我们明日就去城外的二圣庙去。”
常歌干的是亲军都尉府的秘密差事，对“前朝”二字颇为敏感。他道：“你们参加本朝的殿试，却行前朝的规矩恐怕有些不妥吧？”
郭翀在一旁说道：“没什么不妥的。上晌国子监的学录通知我们去的。学录说圣上有旨，学子参加殿试前祭拜孔孟先师合情合理。无须忌讳是不是前朝的规矩。”
常歌笑道：“那就愿孔孟二圣保佑你们金榜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