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您刚刚究竟是装睡还是真的在睡？”爱丽丝开口问道。
她觉得睡着的人该是没法跟人确认暗号的才对。
“睡鼠其实没法睡觉，他一天能让自己维持四个小时的清醒，剩下的时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三月兔解释。
“晋升失败的后遗症。”睡鼠补充了一句。
“那个状态他还是能对话语有反应的，但因为不够清醒，如果暗号对不上的话他就会直接攻击入侵者，这个房间其实早就被他的领域覆盖了。”三月兔继续说，“所以我才让你不要先开口说话。”
“这是什么途径？会有这样的副作用？”爱丽丝好奇地问道。
“没有人会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途径和位阶，那是自己的底牌，小兄弟。”睡鼠揉了揉眼睛。
爱丽丝微微睁大了眼睛，睡鼠竟然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她”曾是男性的事实。
“原来你是男人变的魔女吗？”三月兔诧异地看看爱丽丝。
“我也没说过我原来就是女的。”爱丽丝回答，“至少见到疯帽子的时候，我还不是。”
“你原来曾担心她和哈塔有一腿吗？”睡鼠突然笑了一下。
“闭嘴！”三月兔的脸色冷了下去，“赶紧带我们去‘茶会’！”
“过来吧，把手给我。”睡鼠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然后朝两人伸出手。
三月兔搬了两张椅子，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开，示意爱丽丝和自己一起坐下。
虽然心里抱着不少疑问，爱丽丝还是照做了。
然后，她和三月兔各伸出一只手，和睡鼠礼仪性地握手。
一瞬间，强烈的困意涌上了爱丽丝的意识，几乎让她一头栽倒下去。
她强撑了一下，随即听到三月兔开口说话：“不要抵抗，睡下去。”
爱丽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了那股睡意，一头栽倒在办公桌上。
随后，三月兔也栽倒下去，只有睡鼠半睁着眼睛进入朦胧的状态。
三人就此一同进入梦乡。
50.疯帽子的茶会
梦境。
回过神来的时候，爱丽丝发现自己正在参加一个茶会。
红屋顶的房子前长着一棵大树，树下摆着大圆桌。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坐在这张圆桌旁的，但这茶会看起来办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茶桌上，乱七八糟地摆着各种风格的茶具，铺满整个桌面，看着十分眼熟。
没错，这正是爱丽丝之前在晋升时的预知当中看到的，疯帽子坐着喝茶的那张茶桌。
她抬眼望去，看向茶桌对面的三人。
和她一起入梦的三月兔以及睡鼠都在，她们并排坐着，睡鼠以手支脸，还是一副迷迷糊糊打瞌睡的样子。
在睡鼠的另一边，戴着高礼帽，穿着燕尾服的疯帽子正端着茶杯回望她。
“欢迎你，朋友。听说兔子洞地牢出事之后，我就有预感会有这么一天见到你。”疯帽子笑着脱帽致意。
“疯帽子。”爱丽丝也笑着打招呼。
一出声音他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回了男性的声线。
他看看茶杯，茶水里倒映着他作为莱维的脸。
“这个茶会是睡鼠用能力营造的梦境，你被拉进来的只有精神，你在这里出现的形象，取决于你对自我的认知。”疯帽子给他解释。
“那他能看穿我，也是因为这个能力？”莱维开口问道。
“是的，睡鼠可以直接看穿位阶比自己低的人的精神，直视对方的灵魂形态。”
“他现在怎么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莱维打量了一下睡鼠。
“他不能做到真正睡着，所以精神无法完全入梦，现在无论是在梦境里还是在现实中，他都只能维持这个状态。”疯帽子轻描淡写地说着，呷了一口茶。
“闲话不要说太多了，说明你的来意。”三月兔突然说。
“疯帽子，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莱维说到一半，疯帽子突然抬手打断了他。
“客套话就不必了，那个时候你应该谢过，我帮你，也只是临时起意。你现在成了魔女，我是否可以认定你现在代表魔女教的势力……”他说着说着，脸上笑意不减，但语气却是倏地变得认真起来，“或者说我再说得明白一点，你现在是不是在为星夜王国的前任女王效力？”
“你已经看出来了？”莱维的表情也认真起来。
“你用掉了牺牲的烙印，却活下来，这需要很高位阶的人协助；你变成了魔女，掌握女巫职阶的，除了荒野女巫，就只有星夜王国的魔女教了；然后我们相遇那一天，教会远征星夜王国的军队凯旋，押送着传说中的血红女王；再我之后得到的情报，教会现在正在秘密通缉从他们手中逃脱的红女王。”疯帽子点着手指细数这些关键的线索，“结合这些情报，要推测出你们经历了什么并不难。”
“佩服。”莱维由衷地感慨。
他本不打算轻易说出依苏拉和公爵夫人的事情，毕竟疯帽子对他的恩情只能算私人交情。涉及到各自的立场，有些事情还是必须拎清楚的。
但疯帽子一下子靠自己的情报大致推测出了他和依苏拉的关系，莱维也没什么必要再专门隐瞒了。
“红女王现在应该是到处寻找助力夺回自己的国家吧？她对‘茶会’有兴趣？”疯帽子问。
“这个，我们大概需要先相互了解一下。”莱维看着疯帽子的眼睛问道，“疯帽子先生，您这个所谓的茶会究竟是什么组织？”
“在你看来是个怎样的组织？”疯帽子笑着反问。
莱维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我本以为您应该是组建了某个解放赤地人的组织，但是……”
“你发现三月兔和睡鼠都不是赤地人？”疯帽子把话接了下去。
“是的。”
疯帽子似乎信仰赤地人的深渊教，又疑似是深渊教相关途径的强者，莱维本以为他在帝国的活动，应该是致力于深渊教的复兴或者致力于赤地人的民族解放之类。
但在今天见到了三月兔和睡鼠后他发现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三月兔是中位阶的“刺客”，睡鼠不知道是哪条途径，但位阶应该也不低。
他们看上去像是这个组织的干部，但无论是三月兔还是睡鼠，从人种面相看来都绝对不是赤地人，明显是土生土长的帝国人。
如果这是一个赤地人的民族战线组织，干部级别的人出现多位帝国人委实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某种程度上你大概没有想错，这个组织——‘茶会’严格来讲是一个致力于民族和宗教解放的互助会，只不过……这个互助并不只是针对赤地人和赤地人的深渊教。而是针对所有需要救济的人。”
“所有？”
“没错！”疯帽子突然夸张地一摊手，“所有受到压迫的人！赤地人，蛮族人，南方诸国的人民，甚至是正在受苦的帝国人民也一样！无论你来自哪个民族，无论你信仰哪个宗教，只要你坚信我们之间的平等和自由，我们就可以一起坐下来在茶桌前平等对话，相互伸出援手。这是弱者联合起来反抗霸权压迫的组织！”
莱维一时语塞，他未曾想过疯帽子领导的组织目标竟然如此理想化。
“这样说听起来可能笼统了些，那我再说得具体点。”疯帽子继续给莱维解释，“茶会的目标主要有三点，一是策动帝国殖民地的回归和独立，二是争取少数几个民族的全面解放，另一个是想办法让济世圣教以外的被打为异端的宗教获得平等的地位。”
“十分远大的抱负啊。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莱维想了想，试图抓住重点，“你们要反抗的对象是帝国和济世圣教。”
“你可以这么理解。如今成长为庞然大物的帝国，已经成了压迫和霸权的代名词，不对抗它，解放就无从说起。”疯帽子点头。
“那，我们应该算是有共同的敌人啊。”莱维有点高兴。
然而疯帽子却异常冷静地摇了摇头：“有共同的敌人并不代表就非得合作。我们的目标是令所有人从种族和宗教压迫中解放，而红女王陛下的目标，只是夺回自己的国家。星夜王国的人民可以是我们的解放目标，但是否以红女王的名义去解放，是另一回事。如果她愿意以星夜领袖的名义，和我们一起为所有受压迫者的解放奋斗，我们确实可以互相合作。如果她只是打算利用我们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那恕我直言，我们是‘互助会’，不是统治者争夺权势的工具。”
“这个……”莱维犹豫了一下，这方面他并不能代表依苏拉发言。
“我知道你不能做主，把我的意思传达过去就行了。”疯帽子脸上重新浮现出微笑，“说实话，我也很期待能得到传说中的魔女之王的协助。”
51.入会条件
“我明白了。”莱维点头应道，“那么疯帽子，我现在想抛开我协助星夜女王的立场，以个人名义问你一些问题可以吗？”
“尽管问吧我的朋友，喝茶的时候就是应该好好唠唠嗑！”疯帽子大大方方地回道。
“茶会这个组织是你组建和领导的吗？”
“确实是我最先整活起来的。不过我不太喜欢领导这个说法，我只是活动的组织者。”疯帽子摆了摆手指，“我可不喜欢那种等级森严的上下关系。”
“你在兔子洞地牢帮助我，也是出于‘茶会’的理念吗？”莱维认真地问道。
“姑且也能算吧。那个时候的你是被压迫者，授予你反抗压迫的力量符合‘茶会’的理念。”疯帽子咧嘴笑，“不过硬要说的话，我那个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样很有趣。”
“那，你真的觉得你这个理念的大目标可以实现？”莱维问道。
他想要尽可能地深入了解“茶会”这个组织的理念，在“爱丽丝”窥视到的未来中，他似乎很有可能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
“你觉得太不切实际了？”疯帽子反问。
“只是觉得目标太遥远了。”莱维说。
其实在他看来，像依苏拉那样只争取自己民族和国家的解放才是比较切实的。
组建一个组织去拯救所有受压迫的人，这个口号听起来实在太过理想化。
“是很遥远，大概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好高骛远。但这种疯狂的做法才是唯一长远可行的道路。如果不将弱者应该联合起来的理念根植到每个角落，强者对弱者的剥削就不会根除。仅仅解放一个群体，始终还会有另一个群体在底层遭受压迫，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就永远得不到改变。”疯帽子笑着说完，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莱维出神地观察着疯帽子，这个男人说起自己的理念时，脸上露出了一种有些天真，甚至带着一点狂气的笑容来。
毫无疑问，他对自己所走的道路坚信不疑，而且抱存着一种乐观的心态。
莱维也不由得受到了感染，并不仅仅是出于疯帽子慷慨陈词，也因为自己的经历——毕竟严格来讲他也是茶会理念的受益者之一，曾经他也被深受贵族的压迫，是命运安排疯帽子和依苏拉给了他复仇的机会。
“我能以个人名义加入‘茶会’吗？”莱维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疯帽子还没有说话，三月兔先皱起眉头开口了：“你在说什么蠢话，你现在是魔女教那边的人吧。”
“严格来讲，我和她们应该是公平交易的关系，我协助她们做事，她们也为我的目的提供帮助。我说加入‘茶会’是我个人的想法。”莱维解释。
“嘿嘿嘿，那可以啊，一起喝茶的人当然是越多越热闹嘛。”疯帽子怪笑两声，“不过这个茶会不是你想参加就能让你参加的。”
“需要我认同你们的理念？”莱维说，“还是需要我通过什么考验？其实我觉得你的理念挺不错的。”
疯帽子摆手：“这点睡鼠会确认的，他能看穿一个人是否说谎……”
疯帽子说到一半，睡鼠突然梦呓般地开口：“他说得倒是真话。”
“先别抢话！”疯帽子笑嘻嘻地随手将睡鼠的脑袋按在茶桌上，“我是说，‘茶会’是一个自由的组织，单纯加入的话不会专门禁锢你的思想——我们又不是济世圣教。就算你不完全认同我的理念，我也不会强迫你的思想变得和我一样，大家可以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交流嘛。”
“那……是有其他条件？”莱维有点意外。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你交点入会费，我们就让你加入茶会了！”疯帽子一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