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至于天真到真觉得这位贵妇人是为了抚慰寂寞才特意约他喝酒的，在距离圣堂学院的招考只有一个多月的时候，公爵夫人突然花费大把资源把公爵的女儿送到西南圣学院，目的昭然若揭。
“这孩子不是我亲生，却和我异常投缘，我们感情还不错。”公爵夫人笑着回答，“现在谁不希望自己孩子能进首都圣堂学院呢？入学那里意味着什么校长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不想给您泼冷水，但帝国学府的顶峰可真的没那么容易考上。”纳博校长一本正经地问道。
“她以前上过小地方的神学院，成绩相当不错的。”公爵夫人说。
“聪明的孩子很多，遗憾的是圣堂学院每年就只从一个地区招那么几个人，这个竞争有多激烈，我猜您还没有足够的概念。小地方的神学院根本没考虑过往那里升学，课程水平跟我们根本完全不同。如果利德尔小姐只有这样的基础，我想……恐怕难啊。”纳博校长语气愈发严肃。
“其实也有人这么跟我讲过。”公爵夫人顿时配合地露出担忧的神色，“校长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来了！纳博校长在心里窃喜。
纳博校长一直想寻找愿意从他手里购买名额的好买家。
对他来说，最好的买家应该是那种既出得起大价钱，又拥有较高的权势能在将来给他提供人情往来的大人物。原本这座城里做好的人选就是邓普蒂子爵，然而邓普蒂子爵死了。
结果现在跳出一个希望能让女儿升上圣堂学院的利德尔公爵夫人，纳博校长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我只是一个地方圣学院的校长，圣堂学院那边管得也比较严，这……风险不小啊。”纳博校长故作为难地拍脑袋。
“我亲爱的校长，这种事情就不要绕弯子了，你是觉得我们出不起能让你冒这个风险的价码么？”公爵夫人促狭地笑笑，拿起酒瓶就给对方倒了一杯，“这你可得罚一杯。”
纳博校长意外地眨眨眼睛，随即拍着脑袋大笑起来：“哎呀，这还真是我失言了，该喝该喝。”
他端起酒杯，皱紧眉头一饮而尽。
“只要能让我这个女儿进圣堂学院，我肯定不介意多花点‘心思’。”公爵夫人盯着纳博校长的眼睛问，“只是不知道校长能帮我们到什么地步呢？”
“为夫人您做事，我当然肯定尽心尽力。”纳博校长深知这里必须博取对方的信任才能凑成这笔“生意”，立刻拍胸脯做起保证，“我手头有一篇水平不错的论文，如果以利德尔小姐的名义推荐到区圣堂发表，对升学会是一道不错的加分项。”
他所谓的好论文其实就是当初莱维提交的那一篇，原本他还想从莱维手里买走那篇论文，以免顶替发表后对方出来找麻烦。
后来莱维被安上重罪嫌疑被投入拘留所，随后拘留所爆发犯人暴乱，又被当天刚好驻留枫林城的帝国远征军镇压，死了不少犯人，莱维这个人就此失去消息。
这一切都是异端审判所为了掩盖自己令血红女王逃脱的丑闻所做的封锁措施，但不知情的纳博校长和卡蜜拉听过之后，都自然而然地以为莱维已经死于军队的镇压。
既然原主死了，纳博校长就觉得这论文不占白不占。他想办法封住了相关教授的嘴，自己压着这片论文，待价而沽。
他完全不知道，他现在要卖的这位顶替者，其实正是论文的原作者。
公爵夫人对这件事心知肚明，但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纳博校长马上就要完蛋了。
“只是一篇论文，不够吧，重要的还是升学考试的结果。”公爵夫人故作担忧状。
“这您放心，只要您出价足够，总会有人愿意出让成绩的，我可以做这个中间人。”纳博校长直白地回道，“考试地点就在西南圣学院，在考试当天行个方便我还是做得到的。”
以利德尔公爵领的资源，就算是本地上流家庭的孩子，应该也能收买得动。
“那岂不是万无一失了？看来我真没找错人，校长您真是太可靠了！”公爵夫人一脸惊喜地伸出手，抓住校长的手捧了起来。
突然间的身体接触令纳博校长一下飘飘然起来：“哈哈，毕竟……拜托的人是夫人您啊！”
他和公爵夫人对视着，公爵夫人那张妩媚动人的笑脸仿佛烙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或许……真的有机会跟着夫人发生点什么吧。一向稳重的他也不由得生出了这样的邪念。
方才积累的酒劲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拥了上来，令他感到一阵晕眩。
他感觉眼前的画面开始晃动扭曲起来，在天旋地转中，他隐约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
公爵夫人的头上……似乎长出了一对角？
随后，纳博校长的记忆就此中断。
44.身败名裂
迷迷糊糊地，纳博校长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在梦里，美艳动人的公爵夫人用手轻抚他的脸颊，对他说了什么要求。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满口答应了下来。
后面的记忆就彻底模糊了，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在女人的尖叫声中惊醒。
纳博校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水晶爵士酒店的大厅里，不知为何身上有些凉飕飕的。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群出离愤怒的绅士和许多花容失色的淑女，他们三三两两聚在餐桌旁，却全部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显然是有人打扰了他们用餐。
“变态，这里有变态啊！快叫警卫兵！！”有位女士失声大喊。
还有一位年轻的少女捂着胸口昏厥过去，被陪同的男伴及时抱住。
变态？哪里有变态？
纳博校长下意识顺着这些人的视线向后看去，想寻找引起这场骚动的源头。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找到什么变态，反倒是看到了另一群在大厅用餐的客人，他们的反应和后面那群客人没什么区别。
他茫然地四顾，惊讶地发现周围都是这样的人，他们的视线都指向一个方向。
就是他自己，换句话说，他被围观了。
没错，他就是那些女士口中的变态。
这怎么可能——他刚这么想，脑门就被一个苹果砸到了，让他差点晕头转向。
有一名愤怒的男顾客抓过盘子上的水果朝他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这个动作成了信号，大家都开始抓过手边的餐食、刀叉和碗盘朝纳博校长集中投掷过去，还顺便附赠了他一套暴风骤雨般的怒骂。
“哪里来的疯子？”
“滚出去！！”
“不对，抓住他！交给治安官！”
“竟然让我女儿看到这种不堪入目的画面，该死的渣滓！”
……
纳博校长惊慌失措地躲避着投掷过来的东西，这时有人朝他泼了一杯水，让他从脸到前胸一阵湿凉。
他下意识去抹脸上和身上的水，突然变了脸色。
他发现自己摸不到身上有任何布料，当他视线下移，审视自己的身体时，他终于找到了这阵骚动的真正原因——他，什么都没穿。
纳博校长震惊地高声惊呼起来，拼命用手遮掩自己的身体，但于事无补。
而且，更加令他绝望的事情接踵而至。
“治安官，就是这个人，快抓住他！”他听到某个方向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不，听我解释——”纳博校长捂着不宜见人的部位转向那个方向，拼命地想要辩解。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将在附近巡逻的治安官和警卫兵带过来的人，赫然就是梨花带雨的利德尔公爵夫人，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半是委屈半是愤怒地指着他控诉：“就是他刚刚喝了酒就对我耍流氓！”
“我没有！！”他双目圆睁地辩解。
他彻底懵住了。
只是被酒劲冲得一晃神的工夫，怎么整个世界都变了样？
难道自己真的酒后发了神经，做了这种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蠢事？
因为记忆的暧昧，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被带来的治安官只是扫了他一眼就做出了判断——这显然是一个喝醉了酒闹事的醉汉。
“把他抓起来！”治安官大声厉喝。
对方这副不堪入目的“衣着打扮”，已经完全可以当做现行犯处置了，根本无需其他证据。
跟随治安官而来的两名警卫兵立刻冲上前，不由分说将纳博校长踹倒在地，拿出绳索像处置一头待宰的肥猪那样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治安官摇摇头，平日城里醉汉闹事引起的骚动不少，他也算是见得多了。
但像今天这么有勇气的醉汉实在平生第一次见，水晶爵士酒店是枫林城最高档的酒店之一，光顾这里的都是本城的上流阶级，其中不乏有一定影响力的富豪和官员，这家伙这一闹，无疑得罪了不少人。
更关键的是，如果他刚刚非礼的这位贵妇人来自哪个大家族的话，那这家伙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在这座城里立足了。
“等一下，别这样！”情急之下纳博校长努力地想要抓住一切能摸到的救命稻草，这种心态一时冲昏了他的头脑，“我认识你们的上司，邓普蒂子爵！他是这里治安总长！我和他有交情！！”
没错，只要有治安总长邓普蒂子爵保他，谁能让他进治安署的拘留所？
直到两秒钟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治安官震惊地打量这个醉汉，看来这家伙是真的醉得不轻，上一任治安总长邓普蒂子爵一个月前殉职，他的位置早就被其他人顶替了。
“带走！”他懒得再多说，大手一挥，示意警卫兵将这家伙抬走。
在这里用餐的人说不定有本地的官员，他如果处理得不及时，回头可能工作都保不住。
纳博校长面如死灰地瘫在地上，再没有做多余的反抗。他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过身败名裂的结局了。
第二天，西南圣学院校长酒后乱性在水晶爵士酒店里裸奔的劲爆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枫林城。
下午，西南圣学院校舍门口，放学准备离开的学生们几乎都在讨论昨天发生的大新闻：
“大庭广众下公然遛鸟，没想到这学校的校长竟然是这种可怕的变态。”
“听说是喝醉了吧？”
“世上那么多醉汉，哪有他这么离谱的？只能说他心里就一直想这么干吧？”
“我们应该庆幸，他在学校里不喝酒。”
“谁知道他有没有趁着没人的时候在学校里那样‘溜达’呢？”
“噫！别说了，有画面了。”
……
和同学道过别后的爱丽丝捧着课本，不紧不慢地离开校舍，装作漫不经心地听着学生们的讨论。
她离开校舍，走出大门，穿过大道，回到了公爵夫人为她买下的公馆。
“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女儿，在学校里开心吗？”公爵夫人显然早已预感到了她回来，缓缓走下大厅的台阶。
“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爱丽丝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容。
纳博校长已经完了，他在本地的豪华酒店里做出有碍观瞻的事情，得罪了一帮权贵，还试图非礼大领主的遗孀……种种罪行足够让他失去所有头衔和地位，还附赠几年牢饭。
在知晓此人徇私舞弊假公济私行径的爱丽丝眼中，这完全称得上合理的报应。
“这样的手法，会不会太简单粗暴了一点？”爱丽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