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公爵夫人对此毫不在意。
公爵夫人这才收起魅妖的形态，有些疲惫地在摇椅上躺好。
“吓死我了。”她松了一口气。
其实最初发现有刺客的时候，她几乎被吓掉半条命。
她本以为对方是教会派来暗杀她的圣堂刺客，直到她察觉到那杀手似乎是单独行动。
利用这个杀手处理掉公爵继承人，她在这座领地的地位就彻底稳了。
但现在，这个成就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因为那位指使她夺取这片领地的女王，已经被帝国俘虏了。
“我可怜的依苏拉陛下……”公爵夫人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公爵夫人，真名帕特拉，乃是星夜王国册封的大魔女之一。
一年前，她奉命执行间谍任务，以假身份在帝国活动。
她利用自己的美貌和社交术混进贵族圈子挑选目标，用魔女的力量俘获公爵，借此成为公爵夫人，最终，夺取领地大权。
然而在她刚潜入帝国不久，帝国就突然对星夜王国发动了远征。
她忠实地执行自己的任务，不断在帝国收集情报，但这并不能逆转帝国对星夜王国在力量上的压倒性差距。最终帝国还是攻破了星夜城，还俘虏了她的女王。
她的祖国星夜王国，如今已落入帝国的掌控。
如若想要复国，就必须要救回女王，依苏拉不仅仅是国家的王，也是魔女教的象征。
然而大魔女帕特拉很清楚，凭她这点能力，想从帝国军队和教会手里夺回女王简直是痴人说梦。相较之下，女王自己找机会杀出来的可能性还高一些——但也是几乎没可能的。
就算想用魔女的预言能力进行占卜，她也占卜不出位阶在自己之上的强者的命运。
事到如今，她也唯有接受现实。
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她相信女王陛下不会轻易屈服，但教会活捉女王，显然是看中身为“报丧女妖”的女王那足以与圣徒相当的价值。
“主教”途径的力量，可以影响精神。那些圣徒，应该会想办法将女王洗脑成教会的工具人。
届时，女王所知道的全部机密，也会被教会所知。她这个间谍，要么被圣堂刺客暗杀，要么就是直接上异端审判局的火刑架。
只是，在星夜王国都已沦陷的当下，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公爵夫人的沉思，敲门的声音相当轻，能听出敲门人的谨小慎微。
“谁？”公爵夫人睁开眼睛。
“夫人，非常抱歉叨扰您休息。”管家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报告，“但庄园外面来了两位客人说要见您。”
“是什么人？”公爵夫人微微皱眉，语气显出了不耐烦。
再次回想起祖国沦陷和女王被俘的事情，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实在不怎么想继续见客了。
“呃……对方自称红心女士，说是您的老朋友，想邀请您打槌球。”听出公爵夫人心情不佳的管家忐忑不安地报告。
17.我猜中了吧
公爵夫人闻言猛地从摇椅上弹了起来。
她执行的间谍任务是由女王直接委任的，在执行任务前，她和女王商定过很多联络用的暗语。
打槌球的邀请，暗指汇报的联络。
至于红心女士，指的就是依苏拉女王本人！
女王陛下亲自来了！她真的从帝国军手中逃出来了！！
公爵夫人欣喜若狂，她一心期待的奇迹，竟然真的发生了。
接着，身为间谍的专业素质又让她很快冷静下来。
不一定是女王陛下，也有可能，是从女王嘴里得知了机密的教会派出的人。
这个怀疑在她心中浮现了一瞬又被她自己打消了，因为她想到这根本不是教会的风格。
一旦知道她是魔女，教会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她。和身为“报丧女妖”的女王不同，单纯只是“魅妖”的她，对教会来说根本没有多少价值。
教会动手，要么就是派圣堂刺客，要么就是出动异端审判所。如果出动的是圣堂刺客，她现在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脑袋分家了。至于异端审判官，他们抓人根本不会在房子外面礼貌地求见，而是直接杀进屋子抄家，敢反抗格杀勿论。
魔女的死亡预知，并不是每次都会发动的，尤其是在不久前才发动过之后。
公爵夫人的持续沉默令门外等候的管家无比煎熬，他以为公爵夫人正因为午睡被打断而不悦。
“夫人，要不要我把她们赶走？”他开口提议。
“不行！！”公爵夫人立刻断喝。
管家站在门外彻底懵了。
公爵夫人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给出了决定：“把她们请进来。”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来回踱步等待了一会儿。
在听到门外渐近的脚步声时，她双手摆在身前，正对着门口昂首挺胸，庄重地站定。
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件庄重的事情，无论来的是女王还是教会的人。
管家打开了房门，披散着暗红长发的少女缓步走进书房，身后跟着另一名长相与她有几分神似的女孩，两人宛若姐妹。
公爵夫人和少女对了一下眼神，便扭头对管家吩咐起来：“我要和客人谈话，半小时内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我们。”
“是。”管家再次恭敬地退出，关上了门。
管家的脚步声远去后，公爵夫人走到少女面前，和她对视了片刻。
然后她伸出双臂，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对方。
来访的少女，依苏拉女王也伸手回应了公爵夫人的拥抱。
“您真的没事！”公爵夫人压低了声音，却依然难掩激动，“命运女神还没有抛弃我们！没有抛弃我们的国家！”
“我也很高兴你没事，帕特拉。”依苏拉轻声说道，“幸好你还活着。”
为了对抗远征星夜王国的第四圣徒，镇守星夜城的大魔女几乎全军覆没，帕特拉如今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大魔女了。
好一会儿过去，两人终于分开。
“您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公爵夫人一脸欣喜地上下打量着依苏拉。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依苏拉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在后面沉默不语的莱维。
“那么这位是？”公爵夫人将目光移到莱维身上，在仔细端详过对方的相貌后，她立刻意识到了莱维和女王的神似之处，不由得讶异万分，“我的陛下，您……制造了自己眷族？”
“他……”提到莱维，依苏拉眼神躲闪了一瞬，答非所问地回道，“正是把我从牢狱中救出来的人。”
“我叫莱维。”莱维顺势自我介绍。
“哦？”公爵夫人脸上立刻浮现出玩味的笑容，她先是打量了一番女王的反应，随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莱维看，看得莱维心里有些发毛。
每个途径处于高位的第三位阶至第一位阶，被称为神性位阶。身处这些位阶的强者，会不同程度地拥有相应途径的神性，他们不再单纯是“被神祗力量祝福的人”，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近神者。
神性的效果有不少，它可以让持有者更加接近不朽，大幅度延长自然寿命，同时持有者将对精神污染、魅惑、诅咒、即死等异能造成的负面效果拥有强大的抗性。
而神性最突出的效果，就是允许持有者制造眷族，他们可以选定有限个数的凡人，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恩赐”给对方，使对方无需付出任何代价直接成为该途径的被祝福者。
近神者的位阶越高，可制造的眷族人数越多，位阶也越高。
第三位阶的近神者，制造的眷族拥有第九位阶的力量，以此类推，第一位阶的近神者，制造的眷族将一跃升至第七位阶。
制造眷族，需要经过一系列耗时繁琐的仪式才能完成，一次往往需要耗费一天。
不过仪式其实也有速成的方法，每条途径的速成仪式各不相同，但往往都伴随着近神者和预定成为眷族凡人的亲密接触。例如“红月”途径，就需要近神者直接吸取对方的血液，完成被称为“初拥”的仪式。
至于“魔女”途径……
公爵夫人看向依苏拉，意味深长地问道：“恕我直言，陛下，您该不会是用了速成的仪式吧——”
“帕特拉。”依苏拉女王突然用威严的口吻打断了她，“现在我侥幸逃出来了，但星夜王国的形势依然危急，我们先坐下来，好好商量下‘正事’吧。”
她特意在“正事”一词上加重了语气。
公爵夫人立刻领会了女王陛下的意思——要商量的只有“正事”，正事以外的事情，提都不准提。
某种程度上，这种躲闪也算是肯定了公爵夫人心中的猜测。
“不会吧？那她……”公爵夫人又看了莱维一眼，“原来该不会是男人吧？”
“这些事情待会儿再说，先说正事！”依苏拉女王眉头微蹙，努力避开这个话题。
“我猜中了？哈哈，我猜中了吧！”公爵夫人一脸惊讶地轻掩嘴角。
“帕、特、拉！！”依苏拉女王瞪着眼睛，一字一顿用警告的语气“回答”了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当即住口，同时切换到正经的表情，她的理智告诉她，如果要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的话，还是不要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下去比较好。
“明白了陛下，请上坐，我这就让人去泡壶茶。”公爵夫人会意地微笑，朝客人的座位摊手。
18.圣白女王
三盏茶杯被倒上热气氤氲的红茶，茶碟上摆着作为茶点的黄油饼干和炸杏仁。
“从王宫沦陷算起，已经过去三天了。”依苏拉捧起一杯红茶，缓缓说道，“帕特拉，你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现在星夜城的状况怎么样了？”
“嗯，我和几名参加远征的贵族搭上了线，他们说帝国并不打算直接将星夜纳入版图，只是准备让星夜王国皈依济世圣教，加入神圣联盟。”公爵夫人说。
“不奇怪，星夜王国和帝国的差异太大，贸然纳入版图，只会触发更加剧烈的矛盾。”依苏拉平静地说道，“帝国对我们下手，只是想拿我们国家的土地当征服死亡国度的跳板。他们想吃掉的，是我们的价值，彻底毁掉我们，价值就会折损。”
“对，所以考虑到我们的传统，他们准备推举一位帝国皇帝承认的新女王来统治国家，而不是直接让帝国皇帝加冕星夜的王冠。据说教会连封号都准备好了，叫‘圣白女王’。”帕特拉缓缓说道，“只是我还没有打探到女王的人选。”
“这你不用打探了，我知道是谁。”依苏拉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厉起来，“新的女王，是纳芙蒂。”
公爵夫人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可她是——”
“是我妹妹。”依苏拉冷笑道，“对啊，正因为她是王室成员，又是一位抛弃我们的女神，转而投诚至高神信仰的开明之人，作为新生的‘神圣星夜王国’的第一任女王，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帕特拉终于理解了依苏拉的意思，倒吸了一口凉气：“纳芙蒂大人……背叛了？”
纳芙蒂，星夜王国的女亲王，是依苏拉女王的双胞胎妹妹，亦是魔女教册封的大魔女之一。
“最后的一战，我们本来成功埋伏了那位圣徒。如果不是她临阵倒戈，我们的损失不会这么惨重，我也根本不会被俘。或许，我们还会有机会守住王城。”依苏拉幽幽地说道，“我这个愚蠢的妹妹，亲手出卖了自己的国家，帝国总会给她一点回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