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燕当真去了春风园，大夫人正坐在厅堂内与长房媳妇苗淑芬说话，见大女儿掩着面哭哭嘀嘀绕过前头屏风，不禁坐正了身姿，沉了眸色。
赵之燕伤心着闯进来，也不瞅瞅屋里有什么人，扯了大夫人的袖子有一声没一声地哭诉赵若染把她打了，还用力地踢了她一脚，云云，并让红雨帮着解了衣襟，露出莹白的脖肩，让母亲看那紫淤发疼处，惊得厅堂内的人无不变了脸色。
“真是反了！”大夫人气得咬牙道。
**奶苗淑芬亦惊讶地张大了嘴，前几日听说新来的四小姐乃是公公赵正豪在外养的小妾所生，长得标致，又大胆聪慧，而且极受老爷喜爱，身位真正与嫡女一般，到府第二日就把二爷推入了荷花池，不仅没受到老爷严厉责罚，反而还打了二爷，她心生好奇，几日过来向大夫人请安，都想提出见见这位四小姐，只因大夫人只字未提，她也不好开口，眼下，这新来的四小姐又把大小姐给打了，苗**奶便觉今日来的还真是时候。
大夫人气恼地骂了一句之后，就令人给大小姐涂金创药，后又端的一副沉着样，捏着丝帕轻沾了一下唇角，起身对苗淑芬说：“你也跟我去看看那个四小姐。”
“是，娘。”
到了紫竹园，站在门口观望的罗妈妈慌得赶紧行礼，后又扯住跟着她一起行礼的粗使丫头小惠子说：“快去禀报四小姐，大夫人来了。”
惠子刚要走，大夫人喝止：“不必了！”
惠子惊慌地退到一旁，看着大夫人领着一干人径直朝竹苑里走，吓得抓住了罗妈妈的手臂，颤声道：“不好了，有拿板子的，如何是好？要不要告知老爷？”
罗妈妈甩了她的手，不耐地睇着她，怨道：“不怕夫人听到一起受罚？快走，瞧瞧去。”
前方的人已走到厢房前，大夫人一个眼色，管事曹妈妈便用力地推开了门，
屋内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外头的人不由得纷纷敛声屏气，各自揣测房内的境况。
“进去看看。”大夫人对曹妈妈说道。
曹妈妈应声进了，站在大夫人身边的苗淑芬看着这儿优美的景致与奢华的装饰，心里嘀咕着：一个小小的庶女住起了大园子，此京城恐怕再难寻到第二个，真是奇怪，老爷再喜欢外头的小妾，也不能如此违了祖制，逾了家规吧？而此屋里的四小姐还真的不守礼规，仗着老爷宠爱不惧不敬大夫人吗？
一旁赵之燕早不耐烦了，噘着嘴说：“娘，你看看她嘛，她眼里哪
有你这个娘亲？”
话音刚落，一道虚弱的声音就从门里穿了出来：“娘亲，女儿给你请安，因不知娘亲到来，迎候迟了，请恕罪。”
苗淑芬眉眼一舒，听声音，此姑娘并非无礼之人。
可赵之燕则黑瞳一张，面露讶色，跨步向前一步……只见若染黑发散落，额上扎着一条白长巾，身着一套白色中衣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垂着头一副病怏怏之态。而与她跪在一起的小莲篷头圬面，脸上如猫抓了似地，一道红一道白，连外罩的一件紫色暗花小袄也撕裂了，看起来比街头要饭的还要凄惨。
她愣了，不知道这主仆二人演的是哪一出戏。
大夫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亦顿了顿，扭头望了自己的大女儿一眼后，才不动声色地走进厢房，坐在了一张宽大的楠木椅上。
“娘亲，娘亲万福！”若染掉转了个方向，再次行礼。
大夫人紧着眉，冷冷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回娘亲，先前女儿突然昏厥倒地，恐怕是受了……受了……”若染嗫嚅，拿着丝帕掩了掩半边**的脸。
“受了惊吓！”一旁的小莲替她答道，声音听似十分委屈幽怨。
大夫人眼皮一弹，疑惑地打量着这主仆二人，赵若染的脸上几个手指印**清晰，不用问也知道是遭了巴掌了，而这小丫头……
“你为何这副模样？”大夫人瞅着小莲一脸不满，眼神露出憎厌。
“回夫人，奴婢是让大小姐打的。”小莲怯怯地回道。
“撒谎！我……我如何打得你这样了？”赵之燕心下发急，愤然地指着小莲，“我只是扯了你头发打了几下。”
“大小姐，奴婢没有撒谎，”小莲仰起头来，眼里噙着泪向大夫人诉说着，“今日大小姐不明不白地闯进园子，抬手就打了四小姐一巴掌，奴婢急了，连忙帮衬着阻止，两婆子上前捉了我，大小姐就发了疯似地扯了奴婢就狠心地打，众人都瞧见了，大夫人可明察。”
她的话一落，几个随赵之燕的仆妇均低了眸眼，事先没想到有这个光景，谁也不好说话，大夫人眼光明锐，自然晓得这个丫头所说属实，只是后来之事她并没有细说。
“你怎么不说你主子打了大小姐啊？”大夫人忽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小莲一个哆嗦，回身抱住了已闪闪缩缩到她身后的若染，站在大夫人身边的苗淑芬瞧着若染这副弱不禁风，战战兢兢的样子，扭头望向了赵之燕。
赵之燕从她眼里看到了“她怎么可能打伤得了你”这一好奇，
气得开口就吼：“娘，女儿可没骗你，她后来就打了我，踢了我！凶残得很，不是这个弱样子……娘你知道她上次推了二哥，那时她多倔傲，还能说善变的。”
大夫人抬眸扫了赵之燕一眼，她哪里会不知道？那一回，若染的从容淡定，迎刃不惧，她记得可清楚。
但今日不同，她脸上有伤，又装得一副怯弱畏惧模样，若自己下令责罚，恐难平复人心，况且大儿媳在一旁观摩着呢。
吴妈看懂了大夫人的眼神，拉了赵之燕的手，轻声劝道：“大小姐不要着急，你娘亲自然会问个明白。”
赵之燕宁了气，压了心头的火，愤愤地睇着跪在地上敛眉垂目，不敢直视众人的赵若染又忍不住咕了声：“她是装的！”
大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四小姐在装啊，她的身子骨有那么不经打吗？一个巴掌就能把她打得昏厥？照这么说，她那飞起的一脚是来自于天神相助？
“娘亲，女儿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抬起了脚，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它硬生生地就把女儿拎到了空中，扯了脚伸向了姐姐，所以……所以女儿回想起来就害怕得要命，一到屋内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这说着，她的双手很配合地抖了抖，脸色也越来越白，似乎那莫明其妙的飞起一脚真正把她吓到了，她心有余悸。
“你……你胡谄！”赵之燕气愤地指着她，“你哪来的魔力？”
“大姐，不是我有魔力，是，”若染的眼睛乱晃，看似害怕，抖动着手指指门外，“是……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把我拎起来，大姐，你要相信我。”
“我？我才不要信你！”赵之燕一边气恼地回着，一边又面带惶色地望了望门外的天空，惹得门外几个仆妇背脊发冷，下意识地靠到了一处。
“大姐，我身子比你还弱，凭自己的气力怎可踢到你？”若染说完，瑟缩着身子清咳了几声，小莲忙疼惜地抱着她，抚着她的额，抽抽嗒嗒起来。
“小姐，你可要顾好身子啊，要不然，我如何向过世的夫人交代。”
这一仆一主正相拥着流泪，却听到园子里传来赵之秀怯声声的叫喊：“药来了，药来了，姐姐醒了吗？”
众人一愣，目光齐唰唰地投向门外，赵之秀慌里慌张地跨进厢房，见到众人，吓得她掉了手中的药包子双腿一软就曲膝跪下了，“秀儿见过娘亲！”她浑身发抖着朝大夫人嗑了一个响头，与此同时，随她进来的琴儿与秦妈妈也面色一惶，赶紧跪下施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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