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前岑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的记忆、身体和性格都有江莱存在过的痕迹,是这辈子都无法洗掉的痕迹。无论过去多久,时间再长,她的属于和被属于都是江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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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谬醒来时是早上八点,江莱已经不在旁边。
好在被子上残留的熟悉的气息证明昨天不是一场幻觉。岑谬揉了揉眼睛,起身去打热水洗漱。
刚踏出房门,就看见鬼鬼祟祟的傅岐芝和沈俞涵两人。
岑谬没想太多别的,猜测江莱只是和她们俩一起出来旅游,恰好碰上。于是懒懒散散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打着哈欠往水房走。
沈俞涵前几分钟才看见江莱,接着又看见岑谬从同一房间里出来,不清楚她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沈俞涵问傅岐芝:“你说她俩和好了吗?”
傅岐芝心似明镜:“我猜还没有。”
“嘁,这么肯定的。”
傅岐芝颔首:“和好了的话,当然是黏糊糊的做什么都要一起。”
沈俞涵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跟傅岐芝,黏糊糊这个词太肉麻了,让人一身jī皮疙瘩。长时间没有说过肉麻的词语,再开口就难了,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偏偏傅岐芝又变得十分敏.感,脆弱得稍微说点重话都不行。想来想去,沈俞涵觉得还是因为自己给傅岐芝的安全感太少了,不然也不至于让她老是吃这个吃那个的醋。
沈俞涵看向傅岐芝,见傅岐芝心情不错的样子,疑惑道:“你在开心什么啊?”
“开心你学姐要苦尽甘来了呗。”
沈俞涵:“……”
是你不用瞎担心了才对吧。
不出所料,傅岐芝挽上沈俞涵的胳膊:“你以后就能有更多时间陪我了。”
沈俞涵不自在地望向别处,她果然还是不习惯太亲密的关系。但如果不表态,回头还得哄傅岐芝的玻璃心,沈俞涵于是轻轻嗯了声。
怕态度不够明显,又飞快地在傅岐芝脸上啄了一下。
傅岐芝被亲得半天没回过神,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沈俞涵。
沈俞涵彻底泄了气:“别这么看我,像是我平时亏待了你一样。”
傅岐芝抿着嘴笑了起来:“不会,我知道你对我好。”
只是不太会表达而已。
那又不重要。
江莱只比岑谬早起了一会儿,刚刚擦完脸,就撞到了同样来水房洗漱的岑谬。
地方小,水池只有这么一个,两人避无可避。
岑谬动作快,默默地洗漱完,看向左边的身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就只好作罢。
倒又是江莱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真的很糟。”
岑谬不懂江莱的意思,抬起头去看江莱。
江莱从小到大都比她高半个头,但江莱身上温和的气质太重,导致这半个头的差距并不会使人感到任何压迫感。
那是曾经,现在岑谬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被bī迫到墙角的压力。
她有些不太习惯江莱这样居高临下的气场,但随即想到,或许江莱本应该是这么一个人。是可以闪闪发光到耀眼的存在,是可以达到达到常人不可触及的高度的存在。
年少时的江莱是那么的才华横溢,内心丰富而热情,有着充沛的力量去追求热爱的事情。
可惜她在年少的时候就选择折断了自己的翅膀,把一切的热烈和激情收敛了起来,不愿意成长和向前。固步自封,画地为牢。甘心做一只溺水的天鹅。
岑谬想,她早该知道这点的。
可早知道也不能做什么,自己的境况同样的差,帮不上任何忙。除了两两相对而泣,她们确实对彼此无能为力。
事实上江莱的所有改变都只是qiáng迫自己离开那个年少的牢笼,哪怕揠苗助长,也要生生将自己从过去拉扯出来。
尝过软弱和温吞的苦,就知道qiáng大的重要,只不过从脆弱蜕变为qiáng大的过程并非易事。让刻进骨子的东西分离,有如扒皮抽筋。
对于江莱来说,向前的每一步,都是无比痛苦而煎熬的。
岑谬此刻很想把江莱抱进怀里,告诉她,不需要那样qiáng大。告诉她,不需要qiáng迫自己。
如果一切可以回到过去那个点,她宁愿去死,也不想看到江莱过得这样苦。
江莱并不知道岑谬在想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你们真的很糟。”像把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了似的,忿忿地咬着字,“你和姐姐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了,从来没问过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这是一场迟到的抱怨,抱怨这个词和江莱好像很难挂上钩,她不是个爱自怨自艾或者怨天尤人的人。她的抱怨更像是无可奈何的一次申诉,对于早逝的姐姐,还有离开的爱人,把羽翼还未丰满时的苦水一股脑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