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羽再看回上面,果然,问罪还在继续。
他还在陈述罪行。
“投靠姜氏……在姜氏风雨飘摇关键时刻,违背族长……之令,强行带离……圣女,至姜氏危机于不顾……是为……不忠。”
“……”
对姜氏有没有忠诚,从一开始就注定的,毕竟他来姜氏,也不是为偿还姜氏对他的养育之恩。
可若不对姜氏有所贡献,他又怎能留到现在?
那个人说;“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信任任何一个人,包括她的母亲,
记住,任何想要伤害她的人,都是你的敌人,
包括她自己,包括我。”
他做到了。
十几年,从不敢懈怠。
姜善教她做一个真正的姜氏圣女,杀伐果断,摒弃怜悯之心,甚至能为姜氏献出生命。
他怎能允许?
虽然成年后生出逆反心理,不认为男人说的每一条都实现。
姜善往日对南湘霓裳除了比较严厉,宠爱却也不亚于那个男人。
一个母亲,怎么可能对自己女儿做那样的事?那男人纯属是杞人忧天了,他逐渐生出质疑……
可当了解到姜氏的寄魂之术,当他这个大师兄,知道姜氏越来越多不可告人的污秽行径。
他恍然惊觉过来……
不是男人杞人忧天,是他将人之恶,想的还太天真了。
“你不能再信任任何一个人,包括她的母亲……
任何想要伤害她的人,都是你的敌人,包括她自己。”
他的警告像是悬在他头上的警钟,每次他被姜善对她假意的爱麻痹的时候,都会响起。
所以当姜氏被迫转入地宫,当他得知姜善将人带走,他知道,那个一手训练他的男人,所担心的一切……都实现了。
————
————
出其不意,黑了姜善一把,将被灌了休眠草的南湘霓裳,带出那个吃人的狼窝。
恍惚间再想起来南湘的第一天,那个男人对他的所有的告诫……
他只感觉这些年经历的一切一切,像是他安排好的一场场戏一般。
永远逃不脱,永远挣不掉。
但凡他稍微松懈一刻,不好的事绝对发生。
累到极致,他也消沉;“姜恕,你要我怎样?既然你这么厉害,就给我和她一个生路岂不更好?
要如何才能摆脱姜氏的诅咒?要怎样才能真正的解脱?”
外面大雨磅礴,他在洞口挡着风,对着洞内喝了休眠草,几天之内都不会再醒来的少女,却问着那个死了好像也不曾离去的男人。
那个人像个预言家,能够预测到他与他的孙女儿,所遭遇的每个劫难。
明明是个连自己妻女都看不起的失败男人。
明明就教了他一年,一年到头就嗝屁了,同样没有跳脱,姜氏男人过不了三十大关的诅咒。
可这些年的每个岁月,每次劫难的时候,那个老怪物好像一直在他身边?
嘲笑他,讥讽他;
“明明都告诉你,提醒过你,甚至给你开小灶练过了,每次都还能再中招?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了。”
然后在他错当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被他挥来的竹条抽醒了。
对那个人再是不满,再是不愿,终究他还是照他说的准备了,所以当最糟糕的事情爆发时,他带南湘霓裳出来,并不难。
即便面对姜善滔天的恨意,无休止的追杀,都不在意料之外;“你救不了她,她的命运,从出生就已经注定,
你这么带她走,外面那些人不会放过你,姜氏也不会放过你,何必为她放弃你如今拥有的一切?
现在回头,来得急,过了眼下这关,你依然是姜氏除族长外,最至高无上的掌事师兄。”
“好大的诱惑呀!”
面对她追来“劝降”的那一刻,那一刻他只觉得可笑。
一个母亲连对女儿最后的怜悯都没有,一个族长,又有何资格要求部下忠诚?
她已失去所有,可笑的是,她还不自知。
“既然她的命运从出生就注定,姜氏从几百年前就被神诅咒,注定死路一条,
姜氏世世代代这么几百年,没有人挣脱诅咒,你们为何还要狼狈的,狰狞的,就算夺取自己后代、儿女的性命、也要苟且偷生?”
“你……”
“再提醒你一句,活到现在,我唯一拥有的,只有她,
你的掌事师兄位置,今天开始,你愿意给谁,给谁去,我,不需要了。”
姜善脸色发黑,愤怒道;“她是我的女儿,我要如何用便如何用,你没权利带走她!”
他将人牢牢锁在手臂中,宣告她的权利结束;“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她母亲了。”
“姜中!”
姜善怒极,原本美艳高贵的面目狰狞;“你背叛我,背叛姜氏,是为不忠,
在外,莫说修界,全九州也不会有人能容你这般公然叛主之人,
便是为了她,
你以为你在她心中很重要吗?
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她身边的一条狗,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醒来,照样不会感激你!”
“我做这些,也不是要她感激的。”
“……”
“狗也好,狼也好,我所做的一切,我的忠诚,都不需要你来肯定。”
“……”
“姜善,你知道吗?在你手下,最大的绝望是毫无希望,
她是你父亲留给姜氏的希望,这么多年,也成了我活下来的唯一价值。”
“……”
“我不需要你或她的肯定,我也不知我能护她到何时何日,可在我倒下之前,你们休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
“族长,最后一次叫你族长。”
“……”
“你已经这个样子了,恐怕也撑不到你四十大关,很快你就能见着你的父亲,
不防提醒你一句,
你不妨去问问他,我的忠诚,究竟属于谁?”
“你……是他?”
姜善因为自己父亲一力主张与缥缈和解,意图依附四大仙门,借助其他仙门之力,来化解姜氏的诅咒,一直被自己族中多不齿,一直对其心怀芥蒂。
姜恕最后一年临终之际,可以说关系已经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终究,姜氏短命的男人,熬不过姜氏比男人多十年命的女人。
何况还是自己的女儿?
疯狂的姜善不好对付,可如果她已经完全疯了,或者怒气转移,就不一样了。
她太了解这个女人了,索性,也了解姜氏,以及姜氏父女之间的不为人知的内幕。
这算是他做姜氏掌事师兄这么多年,唯一值得的好处了。
能捞到其他弟子所接触不到的信息,同样,这些在关键时刻,也能保命。
“是,没错,你当你不说,他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不是霓裳,我对你们没有抱太多的期望,
我给你们收拾这么多年的烂摊子,我比她更清楚你们姜氏的真面目,以及你和你父亲的角力。”
“……”
“姜恕想与缥缈和解,借四大仙门之力化解诅咒的愿望落空,可他留了我和霓裳,
不!
准确的说,留了他的宝贝孙女儿……”
……
“这个他对姜氏仅有的一丝希望,一直是你另一个介意自己女儿的存在。”
惊觉他要说什么,姜善脸色发白的拒绝他再说下去;“闭嘴。”
他对她的命令置若罔闻,继续攻破她的心防;“她不止是你被男人欺骗,年幼时的失败证明,同样也夺走你父亲对你所有寄托,和宠爱的人。”
“闭嘴!”
“同时,她还是你父亲留下来,提醒着你和所有族人都错了的存在……”
“闭嘴!闭嘴!”
“可偏偏霓裳的修为和身体状态,证明他都是正确的,而你们想回头已难。”
“啊——————”
“所以霓裳成了长老会争抢的寄魂容器,同样也是你必须握在手心的备胎。”
“不是……”
“逆天食神若无法登仙化神,脱离苦海,你的女儿就是你唯一重生的机会。”
“……”
“所以这么多年,你才愿意耐着性子,面对这个曾经无法面对,甚至讨厌的女儿。”
“……”
“与她培养感情,与她母女情深。”
“……”
“当然,目的只是为让她甘愿将身体献给她这个母亲,达到完美的寄魂效果。”
“……”
“如今白日飞升的美梦未定,
你不敢与她撕破脸皮,也不敢让她发现你对她真正的情感,
你几日急于对她下手,是怕最后的生还希望,被长老会那些老东西趁机夺走,才先下手为强。”
“……”
“姜善,你这般种种作为,不妨去问问你的父亲,
你这个女儿,母亲,族长,做的究竟合不合格?
你问他,
你究竟配不配脱离苦海?配不配做他的女儿?做他孙女儿的母亲?配不配做这一族之长?配不配得到部下族人的忠心!”
“闭嘴——————————”
他将她的美梦和华丽的谎言都戳破。
疯狂的姜善自然不好对付,可他将矛头转向已死的姜恕,便转移了姜善的火气。
他也得以趁她方寸大乱之际,顺利带人逃出。
至今耳边回荡的,依然是姜善入骨的恨怨。
“老家伙,你最后都不肯让我如愿————”
……
忠于南湘霓裳也好,忠于姜恕也好,显然,他从未真正的忠于姜氏。
“罪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