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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历史 > 时空过客4251 > 第五百零七章 “始终如一”张小六

“你们这么搞下去,东北军还能是东北军吗?要不现在就都给我改旗易帜,去当红军算了!”

长安城内的张汉卿宅邸中,这位最近一直想当个好好先生的少帅,算是难得地发了回脾气。

至于屋内坐着的几人,王以哲、于学忠、何柱国等,都是张汉卿实打实的心腹爱将,否则后者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赤裸裸。

不过也难怪张汉卿会如此生气,土共的那部新纪录片《东北抗日纪实》(31-34)推出之后,第一时间就把片子送给他看了,所以这位少帅其实算是头一批观众。

对于土共又一次展现出了极高的宣传水平以及战争能力,张汉卿的心里是既羡慕又纠结,绝对的百味杂陈。

再进一步,如果说前半部分的义勇军故事让张汉卿感到了万分惭愧,那么后半段的抗联战果就让他受到了实打实的打击。

凭什么自己费了老大劲都干不成的事情,人家土共就轻而易举地干成了,难道人和人的差别真就这么大么?

张汉卿不愿意承认这点,但现实又早已经明明白白摆在了他的眼前,所以这位向来刚愎自用的二代公子哥,果断地自闭了起来。

看完影片之后,张汉卿先是故作殷勤地表示愿意为前线抗日将士捐献一笔资金,并承诺后面若有需要一定继续支持,但对于土共方面提出的将影片在东北军全军放映的要求,他却自顾自地打起了太极。

原因很简单,张汉卿已经怕了,去年土共的那部《中马城纪实》不仅彻底瓦解了东北军将士在内战中的士气,而且还大幅增加了土共在军中的知名度。

通过手中的半情报机关——东北军政训处,张汉卿对于军队内部的情况基本有个大致的把握,其负责人黎天才又是土共的叛徒,属于他绝对可以信任的对象。

所以最近张司令逐渐开始担心,如今军队内部似乎冒出了大批或明或暗的赤色组织,以土共蛊惑人心的水平,稍有不慎就可能直接推翻他的大权,将东北军改换颜色,届时他又该何地自处?

虽然这一年多里土共已经向张汉卿多次表示善意,但出于对赤色思想的恐惧心理,加上身旁一些亲信的有意劝导,他还是不敢下定决心彻底靠拢过去。

现在的土共实在是太强了,其实力不仅已经超过了东北军,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和果军分庭抗礼,如今又与日本人干了起来,那他若是失了兵权,将来莫不是就成了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处置了。

哪怕知道继续这么犹犹豫豫下去结果只会更差,现在自己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一发狠投共,要么一咬牙反共,任何妄图当墙头草的行为都只会白劳无功,甚至起到反作用。

可不纠结不犹豫,那还是张汉卿么?除非真的被逼上绝境,这位少帅一般是下不定决心的。

只不过张汉卿并没有料到,土共那边根本不打算惯着他这个公子哥,东北军全军放不了不,就选择性地在一部分统战工作做得好的部队放,其中还不乏张汉卿的精锐嫡系,反正后者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出面拦着。

事实上张汉卿还真的不敢拦,无论是面对果党还是面对日本人,他都提不起胆子硬扛,唯一一次雄起的尝试,还被苏联远东军给打出了屎,如今面对愈发强势的土共,他能做的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而如此举动自然被手下们认为少帅已经默认咯,所以在土共乘胜追击的政治攻势之下,截止目前,东北军的全体将士基本都看过了这部影片。

反响自然是极其强烈的,一方面,部分思想进步的军官和士兵,干脆选择离开东北军参加红军,即便没有离开的,大多也是接受了上级的任务,帮助党组组继续在他们的原部队扩大影响。

另一方面,中下层将士渴望打回老家去的诉求,再一次自下而上地涌了出来,这些大多是思想较为保守的人员,本来应该作为张汉卿集团掌控东北军的统治基础,可现在也出现了愈发动摇的趋势。

见此情形,张司令哪里还能坐得住,他确实没有料到如今的东北军思想波动会如此厉害,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依旧可以像之前那样轻松掌控住局势,可现实却并非如此。

连番多条指示下去,东北军内部的震动仍然没有停息的意思,甚至爆发了规模不小的请愿活动。

倒是部分高层将官频频响应少帅,不少人甚至建议对土共下次狠手,起码也得将对方的地下组织驱逐出去,否则事态根本不可能得到解决。

可张汉卿瞻前顾后的性子再次发作,既要手下平息兵愤,又要各部勿动赤党,结果自然是收效甚微,若不是土共在整个过程中都相当克制,及时收住了手,还真不知道后面会演变成啥样。

毕竟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高高在上久了,张汉卿根本不了解底层挤压已久的怨艾。

这些稍有不慎就可能爆炸的情绪,要没有土共帮忙镇住,他肯定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个。

只是即便知道了此事,张汉卿也很难心甘情愿地认同这份善意,毕竟在他看来,一切的缘由还是土共,若没有对方主动掺和这些事,又哪会出现这么多麻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汉卿的想法并非大错特错,正是由于土共和红军强大起来了,让东北军将士看到了回家的希望,所以才会激起如此猛烈的波澜。

但话又说回来,如今的东北军不靠土共,那还能靠谁呢?果党?那个只会抱洋人大腿的?笑话!

当然,气话说完之后,场面总不能继续这么尴尬下去,虽然张汉卿自个在那自顾自地纠结,可几名手下还是颇为忠心的,短暂的沉默之后,其中一人直接站起身来说道:

“少帅,卑职是您亲手提拔起来的,若没有您的看重,卑职肯定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我王以哲在这拍着胸脯说,只要少帅在一天,我们67军就始终听少帅一个人的!”

这话听得张汉卿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但一想起王以哲的67军,正是头一批播放土共影片的部队,他又再次把头扭了过去。

不过都到这个关头了,张汉卿也知道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他放缓语气说道:

“鼎芳(王以哲字),我是了解你的,你是黑省人,又喜欢读书,有进步思想,这一年里也没少和土共那边的人来往,所以有些个别的想法很正常。

但你们也要知道,土共的那些人是个什么性子,而你们又是个什么模样,真要投到他们那边去,先不谈那边愿不愿意容你,光是那寡淡无味的日子,你们就当真过得下去么?”

这就是和心腹交流才能说的体己话了,虽然在政治上并不那么正确,但此言一出,还是让在座几位将领的脸色变了一通。

王以哲也不得不沉默了片刻,他和土共的来往确实是有,前不久甚至还产生了加入对方的想法,但少帅提起的问题也是他心中一直犹豫的地方。

作为旧军阀中的一员,王以哲这个中将军长难免会有贪图享乐的一面,虽说以过往的标准来看,他手中掌握哪些金条、大洋、地皮、房产、票号、店面等等,都已经算得上足够清廉了。

但土共的作风和一般军阀截然相反,长安城内就有他们的办事处,那些土共党人已经清贫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王以哲敬佩归敬佩,但要让他也学着这么去干,说实话心里头还真没底,最关键的是,倘若靠拢过去了,改日失去了利用价值,又没能被对方接纳,这……

这确实是个难以理清的问题,只能说在此时的东北军中,底层统战工作已经做得相当可以了,但在上层中,依然存在不少天然的障碍。

而且一直以来土共内部在此事上就有一些分歧,部分同志认为应该实行一刀切的要兵不要官政策,拒接接纳任何旧军阀的军官加入队伍。

另一部分同志则觉得,在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基础上,只要愿意投身革命,坚决反对三座大山,即便存在一些旧阶级的毛病,也是可以争取加改造的对象。

暂且不论土共内部的分歧如何解决,从外部来看,这股势力还很少有接纳外人的举动,不像军阀部队,打了败仗之后可以被收编,只要混得好便可以继续当大官,实在不行也能下野当寓公。

唯一一个例子就是在赣省凝都投奔土共的第26路军了,听说参与此事的董振唐、季振统二人,如今都在晋察冀准备打鬼子,要说王以哲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哪怕心里的顾虑再多,他也是愿意抗日的。

总之,对于要不要踏出这第一步,王以哲的确是在犹豫,现在能够确定的想法,就是在继续维持现状的同时,和土共搞好关系。

而且在王以哲看来,以如今国内的政治局势,不是投果党,就是投土共,相较之下,还是后者更可靠点。

反正把关系处好总不会有错,从这点来看,他刚才对张汉卿的承诺,其实并非光说说而已,也不是拿来哄人的,他确实在寻找一条东北军和土共的共处之道。

“少帅,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在这里就说点掏心窝子的实在话了。”思考了良久,王以哲沉声说道:

“自东北易帜之后,我们东北军可谓是诚心诚意、一点折扣都没有的来拥护常委员长。

之前东北老家被日本鬼子占了,我们也一直认为只有常委员长才能领导我们打回老家去。

所以我们从东北到华北,这一次又到西北,辗转数千里无非是想实现打回老家去这一愿望。

可谁想到在西北打仗,武器损失了得不到补充,牺牲的官兵和家属得不到抚恤,之前战损的部队,将士们的阵亡遗族流落在长安,一点救济的办法都没有。

值此艰难之际,他常凯申又有何作为?武器弹药不给,连粮食棉衣都不发,甚至阵亡将士的抚恤,都是土共出钱替我们做的。

我也活了快四十年了,就没见过胜利者反过来给失败者抚恤,还帮忙安顿遗孤的事情,要说土共的诚意,仅此一项就足以证明了。

还是那句话,我王以哲生是东北军的人,死是东北军的鬼,就算把我枪毙了,我也不会背叛少帅,但如今东北军势弱,将来肯定是要投靠一方的,至于如何选择,只希望少帅三思啊!”

“还说你不是共谍?!”

王以哲的大实话仿佛触及到了张汉卿的痛处,一声质问眼瞅着就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但脸色变换多轮之后,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没办法,王以哲说得确实没错,过去一年多里,东北军的弹药还真有不少是土共支援过来的,虽然分量只够勉强维持日常的训练,但总比他们在这荒凉的大西北坐吃山空的好。

至于粮食和棉衣就更是如此,陕省的经济条件本就不好,之前持续数年的旱情更是掏空了这里的底蕴,至今都没有缓过气来,所以东北军来到陕甘之后,后勤供应就成了一个令人头疼的大问题。

来自果党的补给时断时续,士兵吃不饱穿不暖,稍有不慎就会闹出事端,和当地人的关系也一直相当紧张,若非土共时常支援一二,底层将士的日子还真是难以为继。

最令人的尴尬的还要数抚恤一事,去年东北军在陕北的那仗,规模其实并不算大,伤亡也不多,但就这千把号人的后事,却把这些高层们给难住了。

正如王以哲所言,东北军的特殊性就在于它是一支拖家带口的流亡部队,当一名士兵死亡之后,其亲属就失去了主要的财政来源,很难在人生地不熟的西北生存下去。

这种情况肯定不可能在土共这边发生,毕竟苏区已经建立了一整套优待军属的体系,除非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出现人力大幅枯竭的状况,各地基层总还能维持得住局面。

可东北军这种近代封建体制下的旧式军队,就不要讲什么组织度了,若是财政宽裕些,还能给阵亡将士家属发点抚恤。

但财政不足的时候,就纯粹靠各级长官的自觉了,而后者捞的钱再多,也没法一直自掏腰包地把好事做到底。

所以令张汉卿等人尴尬不已的事情便发生了,听闻长安城内有部分东北军亲属流离失所之后,伍翔宇亲自拍板让土共驻长安办事处做好安顿工作。

这可不仅是发点钱那么简单,而是成年的安排工作,未成年的提供教育,一切费用都由土共承担,相关的商铺、工厂、学校也是由土共一手建立,仅此一项,便不知引来了多少将士羡慕的目光。

张汉卿就是再蠢,也不会不知道这是人家的攻心之计,长此以往下去,莫说他的东北军还能不能继续反赤了,甚至这支军队能不能继续保有名号都说不准。

但东北军与土共的差距就在于此,即便少帅事后拿出了不少私房钱给伍翔宇作为补偿,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到底哪边是真心诚意地为士兵们好。

正因如此,现在东北军基层的政治工作也变得越来越容易,先打一张抗日牌,激起将士们的同仇敌忾,再打一张待遇牌,至少暗地里大家都要羡慕一二。

两张牌下来,即便不打算投奔红军,一般也大抵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两边能够一直相安无事就是大部分士兵所期望的结果了。

此外,张汉卿自己的处境同样难堪,他这位西北剿匪总司令,每月的特支费果党那边就只给了8万元。

所以当那些已经丢了老家的东北军政人员和同乡们,跑到西北来求少帅帮忙时,后者除了继续掏家底之外便毫无他法,难免会有些扣扣索的索,有时连送点路费都相当困难。

尤其听说胡宗南部队的一个师长,每月特支费都有12万元,背后的差别对待就更让人难受了。

这其实也是蝴蝶效应的表现,相较于历史上,东北军提前数年跑到西北,不仅吃饭的人多了,本地的供应也没起来,最关键的是果党那边,财源大幅缩水之后,能够用来支援旁系的份额自然更少。

张汉卿自然没法知道这些背后的情况,他只清楚他一直信任的那位结拜大哥屡屡让人失望,而自己向来看不上的土共却展露出了不菲的财力物力,这种矛盾感可真就折磨人呐。

“那就……”坐在正中央的张汉卿,嘴巴张了又合,不知是想要说点什么,最终支支吾吾地挤出了两句话:

“那就再看看吧,静观其变,最近是多事之秋,你们也把各自的部队看好,不要给我惹出什么事端。”

“是,请少帅放心!”

见此,其他几人连忙起身,异口同声地表示承诺,只是他们眼底深处的失望,张汉卿肯定察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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